孫軍長聽到前方有日軍的歪把子機槍和三八大蓋步槍的聲音傳來,等偵察營的人員來報,還未有消息。目前所用的電話,都是日軍的,交換機有了毛病,嗚嗚啦啦聽不清。有人說賈從良有一部發(fā)報機,可不知賈從良此時在哪里。孫軍長想,以賈從良的性格,不可能跑到前邊去,他一定是在后面監(jiān)視是不是所有的部隊,都撤出來了。
八家召開會議的時候,他沒在場,也沒趕過來。他干啥去啦?幾天來他一直和南京方面聯(lián)系,想對策把四十一軍弄走。戴笠命令他采用暗殺的手段,把不聽話的都解決掉。這個方法他無時無刻不在想,可這里從來就不具備他下手的條件。軍部戒備森嚴不說,他賈上校在赤峰城就是鶴立雞群,沒人搭拎他。
還有人命令他不要怕花錢,讓他到四十一軍各部去做瓦解工作。這個方法他也在想,可到哪都有人看著他,他嘗透了有話說不出的煩惱。他憑著多走訪多打聽,從117旅參謀處和后勤處探聽到,丁旅長一直有一個心愿,就是要找到曾經(jīng)與自己私定終身的小梅。賈從良想在這個事情上做文章,就把想法通過電報匯報給戴笠,戴笠夸獎了他的為黨國殫精竭慮,要求他再接再厲。
戴笠即刻利用特務(wù)網(wǎng)絡(luò),查到丁旅長日思夜想的小梅,當年隨家人要飯沒有要到赤峰就嫁了人,她嫁的人叫白瑞才,在赤峰元寶山燈泡廠當會計。怎奈元寶山礦區(qū)已被日軍占領(lǐng),日軍為了最大限度地掠奪礦區(qū)的各種資源,實行嚴酷的軍管,也就是法西斯統(tǒng)治。以賈從良掌握的資源,到元寶山燈泡廠找到小梅,不可能實現(xiàn),想都不敢想。3月2日晚,賈從良以南京大員的身份又一次找到孫縣長,要求他出面找到盧斌,以商會的名義,請丁旅長吃個晚飯。
丁旅長不去,以戰(zhàn)事緊拒絕。賈從良讓盧斌以知道小梅的下落為誘餌,勸其赴宴。丁旅長知道是圈套,但不知始作俑者是他賈從良,他斷定是盧斌要拉自己下水。他雖然一聽小梅的名字,就心如刀絞起來,恨不一步趕到近前,看看小梅的容顏,這些年變化多少,是否還記得他這個伯廷哥。可他不能對不起孫軍長,對不起韓處長,更不能對不起軍抗日。
他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到,自己的情感和境遇,與整個國家,與抗日烽火,有著至關(guān)重要的聯(lián)系。對小梅的思念,與殺奔赤峰抗日,成了自己一樣的生命之重。當時,對自己來說,一面是陣地上的血火硝煙,一面是宴席上自己有可能見到的久違的小梅。歷史的抉擇,也是人生的抉擇,孰輕孰重?他還是在117旅司令部沒動,沉著迎戰(zhàn),指揮若定。
當孫軍長經(jīng)過艱難的抉擇,終于下了撤軍命令,賈從良并不知道,他為了把丁旅長騙到飯店去,忙活了半宿,可是沒成功。他恨丁旅長,與鬼子打仗打上癮了。他完不理解抗日將士的鐵血意志,守土之責的自古道理。當時他聽說鬼子從盧斌府西北側(cè)突入,又被守軍一陣巷戰(zhàn)給把陣地奪回。
他無比失意地隨奮戰(zhàn)的守軍那匆匆的腳步,往東橫街走,他要看個究竟。他太不相信,守軍就憑那低劣的武器,就能把訓(xùn)練有素、武器精良的鬼子給趕出去。他還沒到東橫街,東大門那邊傳來消息,說孫軍長命令撤軍。他立刻心花怒放,一直以來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
當他快步趕到東大門時,孫軍長和韓處長還有孫縣長等長官正從城梯上往下來。他這個氣呀,這么大的決定,你孫軍長如果把我賈上校當一個真正的上校,就應(yīng)該差人把我找來在宣布。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回到南京,可是大功一件。
他一邊責怪自己運氣差,一邊反身趕回旅館去給戴老板發(fā)報,要把此事第一時間匯報上去。匯報的越早,說得再含糊點,這事就像自己促成的一樣。他一溜小跑的往回跑,心里又暗暗佩服自己的聰明。戴笠的回電并沒有給他帶來多大的驚喜,相反,還命令他不惜一切代價,促成四十一軍各部,都撤回來,以不被共產(chǎn)黨利用,達到蔣總裁的滿意。
同時戴笠又給他布置了新的任務(wù),據(jù)山西晉城的特務(wù)組織調(diào)查,119旅的三十六營營長陳中云系共產(chǎn)黨。四十一軍在晉城駐扎的幾年里,陳中云與當?shù)氐叵陆M織常常接觸。1930年12月,他還以探家省親為名,繞道去了一趟桐柏山紅軍某部臨時駐地。要他務(wù)必對陳中云施行就地槍決。
他真是叫苦不迭,陳中云和三十營韋營長他們兩個營一直扎在哈拉山就沒回來,孫軍長想調(diào)都無法調(diào)回來。他們和遼南義勇軍合作,把小磯國昭的快速反應(yīng)部隊給拖在了哈拉山一帶,讓我就地槍決,我夠得著他們嗎?
這個事他的愁還沒有泛完,已趕到八家的他,又聽到117旅不走了。他心想,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好不容易撤了,那里剩倆營不走,這里又留一個117旅,真納了悶兒了,你們都打個什么大勁兒呢?一塊撤回去多好?
他騎在馬上,后面還馱著皮箱和行李,正往前走,看見戰(zhàn)壕里確實有密密麻麻的士兵。一問,還真是117旅的,說是剛把119旅的替換走。他氣得哭笑不得,心說這軍閥一抗起日來,怎么就這樣不要命呢?人家都撒丫子撤了,還真有等著拼命的。他也許是氣得麻木了,索性下了馬,走進戰(zhàn)壕,他要親自問問這些傻大兵,為什么不跑?
令他吃驚的是,他的話竟沒有一個人同情,附近的士兵看他都像看怪物似得。有一個郎排長,斜眤著他說道:“我們都知道您是上校,還是南京來的,咱們國民黨正規(guī)軍為什么不抗日?這整個東四省都讓人占了,你還問我們?yōu)樯恫慌埽课覀兏纠瞎碜涌松狭?,我們?zhàn)死那么多弟兄,不等著他報仇行嗎?就這么走心甘么?”
有幾個士兵,在那一邊擦槍一邊說道:“就用這三八大蓋揍他們,揍死一個夠本兒,多揍死一個,就賺一個……”他被郎排長問得啞口無言,是啊,南京的正規(guī)軍干嘛不來抗日呢?還有一個士兵在那說道:‘誰家不被鬼子占領(lǐng),誰不知道難受。聽說元寶山礦區(qū),鬼子天天在殺人。只要有一點良心的人,就都會殺回來,與鬼子干……”
賈從良一句話也接不上,灰溜溜地走出戰(zhàn)壕。他自感愧對家鄉(xiāng)父老。自己的家就是元寶山鄉(xiāng)平莊村的,此時,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和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就生活在日軍的鐵蹄下,自己卻回來,想法把一支抗日部隊給鬧走,這是多么見不得人呀?這要讓家鄉(xiāng)的人知道了,父母得氣死,兄弟姐妹抬不起頭來。自己的脊梁骨還不得給戳破了。
他想了想,不管怎么著,執(zhí)行南京的命令最重要。催馬去找丁旅長的司令部,還得做丁旅長的工作。這時有人打馬跑過來,說道:“賈上校,孫軍長等著用你的發(fā)報機……”
天已要黑了,孫軍長本打算宿營古都河、樺家溝門和猴頭溝一線,誰知大新簸勒卻傳來日軍的槍聲,打電話不通,正要使一下賈從良的電報機,有偵查人員回報,說前方部隊被偷偷迂回的日軍73聯(lián)隊截為數(shù)段,情況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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