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氐郊遥€沒進(jìn)門，就聞到臭味。那是一種食物腐爛的臭味混雜了煙酒的酸餿味之后的難以名狀的惡心氣味，沈子希捏著鼻子，若這里不是她家，她才不愿意靠近這里一步，更別提走進(jìn)去了。

    這是一個老破小的住宅，只有60來個平方。雖說供父女兩個人住是綽綽有余——如果沒有堆滿垃圾的話。

    果然，桌上堆著的剩飯剩菜還沒收拾過，上面飛滿了蒼蠅。沈子希屏住呼吸，把垃圾倒進(jìn)了垃圾桶里，再把碗碟丟進(jìn)了水池。

    “回來了？”

    碗碟清脆的碰撞聲吵醒了沈爸，從這大舌頭的聲音聽得出，他又喝醉了。

    “你這個月發(fā)錢了嗎，”沈爸繼續(xù)說，“我要……買酒……”

    “沒發(fā)……”

    沈子希想到自己曠工了好多天，煩躁的很，就跑進(jìn)房間關(guān)上了門。她知道，這時候的爸爸必然依然是渾身麻痹的狀態(tài)，還惹不到自己。

    子希躺在床上，嘆了口氣。往事又漸漸漫了上來。

    沈子希很懷念過去，大概7、8歲以前，她還是個幸福的小孩，住在大房子里，買得起同齡人買不起的玩具。她的爸爸是個連鎖快餐廳的老板，分店開遍了整個東方城，最火的是不夜街那家，每晚都擠滿了人，熱鬧非凡。食客們都很喜歡她，她去店里玩的時候，總給她東西吃，總說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說的人多了，她也信以為真。

    可是有一天都變了，沈子?；貞洸黄饋砭唧w是哪天。是媽媽失蹤的那天，還是爸爸染上賭癮的那天……又或者，這兩天是同一天。

    總之，有段時間，沈子希感覺自己的每一天都在改變。失去了媽媽之后，爸爸沉迷賭博，瞞著她把分店一間間轉(zhuǎn)手給了別人。工作的事，沈爸本也就沒有必要和女兒講，但沈子希是個聰明的孩子，她能從生活中一點一滴的細(xì)微變化里感到，她們家的日子一天一天變得拮據(jù)。從前她想要什么玩具，爸爸根本不會猶豫。而現(xiàn)在，當(dāng)她想要什么，爸爸總是轉(zhuǎn)移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再后來，爸爸的脾氣越來越差，皺紋越來越多……后來有一天，從來沒有動手打過自己的爸爸打了自己。雖然他立馬就道歉了，沈子希知道，有些事情改變了。

    果然，家庭暴力這件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就像是一個天生的表演家第一次登臺，一開始還羞羞澀澀，不久就找到了感覺，開始放飛自我。而沈爸這個一直用文明和理性壓抑自己原始沖動的人，面具一旦被撕毀，骨子里的暴虐就逐漸顯露出來。他從喝醉酒才打人，沈子希在學(xué)校表現(xiàn)不好的時候才打人，慢慢變成了只要一有心情不好，就打子希出氣。一開始打完人還會道歉，后來，連道歉這一步驟也省略了，點個頭就算是道歉過了。再后來，連點頭也省了，默認(rèn)沈子希已經(jīng)習(xí)慣了，已經(jīng)接受了新的“爸爸”了。

    終于有一天，大房子也被賣出去了，沈爸帶著子希搬進(jìn)了現(xiàn)在住的老破小。沈子希才明白，所有的分店都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就連房子，也被爸爸輸光了。再后來，沈爸就逼著沈子希去做童工，就是不夜街那件餐廳的現(xiàn)任老板還念著一點舊情，愿意接收沈子希做童工來抵債——聽說他之前借了沈爸一大筆錢用來東山再起，也被爸爸輸了個精光。

    “叮咚”……手機突然響了，是那個怪食客送的手機。

    這些天，那個手機總會推一些奇奇怪怪的句子。那是一些查不到出處的格言，每一句都寫的似乎有些道理，但不出自任何可查詢的名人之口。沈子希雖然對所謂的自由會一點興趣也沒有，但看看這些話也不壞。

    而且，自由會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kuò)張。這段時間在路上，沈子希不止一次看到人們手里握著同款手機。路過不夜街的時候，她也看到很多人在高臺等待自由會“使者”的出現(xiàn)。他們中有的人只是想要得到一只手機，但也有很多人，對自由會的宗旨深信不疑。他們打心眼里感激“自由會”給了他們自由。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還有一個組織在關(guān)心著他們。

    沈子希隱隱有些擔(dān)憂。她覺得，那些人就像機器里的零件。自由會雖說宗旨是要給人自由，卻像是制造了一個新的機器——她最討厭的東西。

    而這次，沈子?？吹酵扑屠锏臇|西不一樣，這回，不是文字消息，而是一個視頻。

    一點開，就是詭譎的宗教音樂，一個漆黑的環(huán)境里，隱隱閃著紅色的光。鏡頭繼續(xù)推進(jìn)，走過了一根根爬滿藤蔓植物的石柱，那些本應(yīng)是綠色的植物，都被紅色的燈光所照亮，氣氛十分詭異。

    越過這一排排的石柱，到了一個仿佛是祭壇的地方。祭壇上籠罩著煙霧，沈子?？吹貌⒉徽媲?，但卻能數(shù)出祭壇上有七個座位，每個座位后面，都有一個動物的雕像。她看到有蛇，有狐貍，有老鼠，有貓……還有一些辨認(rèn)不清的動物。最中心，有一個眼睛閃著光的雕像，她認(rèn)了好久，才認(rèn)出是一只貓頭鷹。

    一個帶著貓臉面具的人出現(xiàn)了。他神神叨叨地說著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