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覺,春去已半。
他忙于政事,無暇理她。她在這深宮,日日看階前花落,院里枯敗。黃酒難解愁思,鏡里朱顏消瘦。
那日,不經(jīng)意間就走到長樂宮。
長樂宮風景依舊,白玉蘭,木槿花,古桐和深井。只是又凄清了些許。想到此處,不覺潸然淚下。如今,皇婆婆尚在世,阿戩門前已是如此寥落。
輕扣門,夕月端了茶盤出來,笑道:“皇后娘娘,王爺正在后院練劍?!?br/>
她穿過長長的游廊,站在花窗下,遠遠看到一襲灰袍凝神舞劍的阿戩。彼時,天似晴非晴,似暖非暖,花香襲人,苦苦澀澀。她悄步走近,說時遲那時快,一把長劍橫在她的脖頸處,她嚇得閉眼,微微顫抖著,“王爺饒命……”
那男子冷哼,“文杏,你私闖禁地,偷看本王爺練劍,該當何罪?”
她瞇著眼,細指捻劍鋒,緩緩從自己脖前移開,訕笑不已。男子把劍插回劍鞘,轉(zhuǎn)身朝西廂房走去。她追上,扯住他的胳膊,“阿戩,你不要一見到我就黑著臉,好不好……你練劍悶不悶……我彈琵琶給你聽好不好?”
那男子停住腳步,看著遠處山上翠煙裊裊,皺眉道:“他不陪你,你就想起我來了?”
她些許尷尬,卻又瞬間淺笑,“阿戩,你吃醋了?”
他冷哼,“別自作多情了?!?br/>
她并不惱怒,依舊笑意盈盈,“阿戩,春日已逝春不復,誰知來年春幾許。不如我們出宮逛逛,也不辜負了這姹紫嫣紅大好風光,良辰美景翠山如畫。”
玉帶長街,繁華如初。
她一襲藍衫,手拿長劍,跟在劉戩身后,亦是溫潤如玉,風度翩翩。一路店鋪擁擠,人群熙攘。街頭拐角處布店旁,聚集了一群人。她就喜歡瞧新鮮,不顧劉戩勸阻,游魚般東鉆西藏,擠進最里面。
原是衣衫襤褸白胡子老頭,破舊的褡褳,坐在低矮的木凳之上,聚精會神的雕刻一塊小木頭。她看的不輟眼神,不消多時,那丑陋的木頭,已是變作嬌嫩欲滴的水上蓮,出淤泥而不染。
她驚奇,人群中亦是傳出贊嘆之聲。
那穿寬大衣衫的中年男子,粗聲粗氣問道:“老頭,你那個蓮花賣幾個銅板?”那老頭兀自不語,頭也不抬,仍是刻刻畫畫。有人竊笑,男子不覺羞紅了臉,冷哼一聲,甩身離去。
她回身,看到阿戩就在身后,不免松了口氣。
劉戩扯扯她的衣衫,示意她離開。她卻是不理,從懷中掏出一塊金元寶,遞給老人。老人依舊是頭也不抬,卻是瞬間顫抖著身子,咳嗽兩聲,而后把那金元寶放在嘴里,使勁咬了咬,又小心翼翼放到自己褡褳里。
“爺爺,就刻我們倆?!彼^阿戩,站在自己身旁。老頭雙眼似睜似閉,瞥他們一眼,低頭專心刻畫。
她又低聲說道:“爺爺,他叫阿戩,我叫阿初,別看他比我高些許,他卻是我表弟。你要把我刻得俊俏一點,把他刻得丑陋一點,嘻嘻……”
不消多久,已是刻成。
她說聲謝謝,接過那木雕,拉著劉戩,朝人群外走去。于僻靜處站定,她細細打量著那小小木雕,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她眼角下那顆淡淡黑痣,阿戩手里那把長劍上的游龍,刻得分毫不差。落款處是那龍飛鳳舞的草書,“流年似水,永念初好。”她觸動心思,睫毛一眨,眼淚也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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