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垣攥緊那只竹筒,內(nèi)里像有一根刺,攪動著五臟六腑,“我先帶你去治傷!”
“等等!”伍必心握住他的手臂,心緒激蕩間涌出一口黑血,“我被人下了重藥,又連服數(shù)顆毒丸以毒攻毒,已是回天乏術,我只想......同你多說幾句。”
魏垣只盯著手上他嘔出的毒血,腦中像蒙了一層薄霧般,再難處理耳畔之言。
“必心本是天機閣死士,受命留在國公府,而天機閣的上峰正是長公主,她與寧王勾結,我們便暗中協(xié)助寧王,可萬萬沒想到,她會對自己親兒子下手。倘若一早得知,必心定會選你,如今一切都晚了。”
“我知道......”魏垣緩過神來,只覺伍必心渾身癱軟無力,索性讓他倚在自己胸前,“一開始就知道,可我從來不敢追查......”
魏垣清晰記得伍必心喚自己“魏兄”是因為父親也被其稱作魏兄。
他是個奇怪的人,明明風華正茂,卻偏要吃什么“駐顏丹”,直到后來自己都已年過弱冠,他仍是先前的模樣,或許再過幾年,他會比自己更加“年輕”,或許......沒有“過幾年”。
他帶他去射箭,去策馬,去玉門關遠眺天地廣袤。他教他仁柔寬容,兼愛世人,為他抵擋意料之外的血腥。他是他缺失的父母,是生還的兄長,是他靈魂中最難剔除的一塊。
可這樣的他,終究也走向了毀滅。
伍必心又痛得眉眼緊皺,隱隱約約感到臉上一陣冰涼,“別傷心,你會替我過完下半生的......躲過這回,祁氏還會出兵,他們的目的是殺你,趁此機會,趕緊撤出甘泉河,回京與皇帝對質(zhì),他和賢妃中了同一種毒,整個興安宮盡在寧王掌控,但他還不知?!?br/>
“碧月堂中存有必心的手札以及一些制藥配方,尚有用處,你若能保住它,閑時看看也好。還有......”伍必心話未說完,一支箭矢從背后疾速射來,箭簇帶著寒光直穿左胸,“不要怪她......”
魏垣循聲望去,閔紅荼站在他前方不遠處,剛放下弩機。她身旁圍著數(shù)十個不明身份的騎兵,看裝扮倒像長公主府的府衛(wèi),他們挾持了另一名懷抱嬰兒的女子,正是她的侍女綺蘭。
弓弩落進草間,紅荼僵直地杵在原地,身后幾人確認箭矢命中,這才將她押著強行送上馬車。
冰冷的現(xiàn)實以排山倒海之勢向魏垣壓來,他甚至都無法思考那些衛(wèi)兵為何會不遠千里追逐他們,只是目光再次落到懷中之人時,難以抑制地迸發(fā)出一陣哭喊,撕心裂肺。
那些人并未為難魏垣,見伍必心已死,便掉轉馬頭,押著紅荼打道回府。
戰(zhàn)場打掃完畢,魏垣帶伍必心回了主帳。
帳內(nèi),紓雅與鄭普替伍必心仔細擦拭著臉上的血跡。拔出那支弩箭時,他胸口淌出的血液尚有余溫。
“從前叫你夜叉鬼只是想罵你兩句,也沒叫你真去做鬼啊......”鄭普攥著箭矢,話音中帶了哽咽,“在下十二入行伍,得河隴大將軍器重,又隨祁將軍出生入死數(shù)年,本以為祁氏忠心勇毅,未料竟是根爛了心的棟梁?!?br/>
魏垣背對幾人,麻木望著帳外的熾烈驕陽,一個時辰前,伍必心才從遠處那片草丘向他奔來。
大軍原定今日戰(zhàn)后撤回肅州,然而晌午時分,營地東面又見軍隊行進,定為祁氏所遣,仿佛不殺魏垣誓不罷休。
他早將伍必心留在竹筒中的書信看了三四遍,雖說信中明確指出對方會打著“誅逆”旗號恣意調(diào)兵,一旦與自己交鋒便可就地格殺,但他恨意難消,仍想去迎戰(zhàn)。
“稟將軍,祁氏的軍隊已壓至二里內(nèi),來勢洶洶!”探哨士兵倏然來報。
“鄭都尉,還請你護送王妃,將伍必心送回肅州城?!闭f罷,魏垣拔出佩劍,邁步欲出,“以我令牌,速調(diào)提夏和陳惲至甘泉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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