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來了，在瘦弱的柳燕面前，父親是那么的高大。

    但高大的他來了并不像別人的父親那樣去抱她和妹妹，仿佛她和姐姐是別人家的孩子，并不存在似的。

    柳燕已經認不出他是父親，這一次來的時候，父親沒有發(fā)大火，只是風風火火的抱了母親就進房，“啪”地一聲把門關上，柳燕在門外聽到床吱吱的響聲，母親的“別，別，不要……”的聲音……柳燕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心中充滿了恐懼，但對父親的畏懼讓她不敢敲門，更不敢呼叫，她流著眼淚躲到一邊去，但她手里捏著一根木棍，隨時準備著保護母親……

    她不停地在心里為母親默默地祈禱……她也不明白別人家的父親是不是也這樣子，她沒有接觸過別的小孩的父親……她只是覺得這里面有些地方不對勁，一家人，該是相親相愛的，就像她跟母親跟妹妹……可是，父親為什么會不一樣？

    門緩緩地開了，父親的臉上竟然帶著罕見的笑容，母親的臉則漲得通紅通紅……父親徑直走到房外的小院子里，一把抱住了正在開心玩泥巴的小妹妹。柳燕嚇得手兒不由自主地發(fā)抖，她生怕父親會傷害小妹妹。小妹妹看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陌生男人，眼神中充滿了驚恐，不知所措地將目光投向了柳燕……父親微微一笑，但那笑容讓人難以捉摸，不知道是他內心深藏的父愛在微笑，還是別的什么。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父親多次興奮地抱著母親走進房間，盡管柳燕還會聽到那熟悉的床的吱吱聲，但她已經不再害怕了……她也不再拿著木棍躲在一角隨時準備保護母親了，她會帶著妹妹到外面去玩耍。

    也許父親這次不會再離開了吧，她心里這么想著，對父親的戒備心漸漸地放下了，開始憧憬著美好的生活。當然，對她來說，所謂的美好生活就是不用忍饑挨餓，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然而，柳燕還沒有好好享受這樣有父親有母親的幸福日子，噩夢就毫無征兆地開始了。這場噩夢源于父親和母親在一次飯桌上的談話。

    一個多月以后，母親終日坐在院子里，眼神中滿是期待。

    “你還沒來嗎？”父親驚喜地問母親。

    “嗯，我想應該是有了……”母親的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但隨即又被憂慮所掩蓋。

    “這回一定要給我生個兒子……”父親的語氣堅定而決絕。

    母親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她想說些什么，卻又最終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要回去了，村里還有事……”父親的聲音顯得很冷漠，母親的眼神變得更加黯淡。她默默地低下了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

    “嗯……”母親的頭始終是低著的，她明明很委屈，很悲傷，卻不敢讓父親看到她的眼淚。

    “如果生個男孩我就接你回去，我就跟村里人說你在外面打工撿了個小孩……”父親的話如同一把利劍，刺痛了母親的心。

    “嗯……”母親的聲音近乎微不可聞，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

    柳燕從他們的談話里漸漸明白了，這里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家在遠方……看到母親眼角有淚，她的心如針扎般疼痛，她真想開口問問父親是不是她們娘仨就永遠不能跟著他回去。

    “如果不是兒子，那就……無論如何要……”父親還沒說完，母親先把柳燕支開了，她不想讓孩子聽到這些殘忍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