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義萬萬沒想到方正一能說的這么直白。

    雖然久經(jīng)報社鍛煉，方正一的不少做派想法他都已有所了解。

    但是不少觀念還是根深蒂固，聽到帶百姓發(fā)財這么直接的話還是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開口反駁道：“大人，圣人云治民需忠愛，無私，用賢，度量。見人有善，如己有善，見人有過，如己有過。以德治民，無私于天下，難道錯了么？”

    方正一哂然一笑：“錯了但是沒完全錯，既然是圣人言當(dāng)然是有道理的?！?br/>
    “無私于天下有幾個官員能做到？我捫心自問是做不到的，不依從人性的辦法絕對不是好辦法。”

    “就算是圣人又如何？試問古之圣人哪個不是貴族出身，哪個不是有人服侍？圣人說民，他們說的民也未必是咱們口中的民?！?br/>
    “那些圣人偶像都已作古，他們能有今天的地位多少都伴著民間各種故事的穿鑿附會，再加上歷朝歷代無數(shù)百姓為其塑像最終形成?！?br/>
    “我相信新人總是勝舊人的，如果一味地跟在圣人屁股后面，那永遠(yuǎn)不可能實現(xiàn)大治之世，我們要做的是超越圣人?！?br/>
    “看見問題，直指本質(zhì)就足夠了。”

    沈義的臉色嗖的白了，他沒想到方正一能口出狂言到這個地步，竟然敢口稱超越圣人。

    縱使方正一在他心中的地位不低，也難免心有不忿，大聲道：“大人豈能污蔑圣人！難道以德治民不對么？”

    聽他的語氣中帶了幾分火氣，方正一也不在乎，抬起頭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悠悠嘆道：“沒錯?！?br/>
    “道德是極好的東西，每個人都希望身邊充滿仁愛友善，這樣的世界一定很美。

    可道德操守終究只是一縷燭光，他能照亮一個人眼前的路，卻擋不下滿世界的明槍暗箭啊。”

    “你的對手未必是看不過過眼或是有利益沖突的同僚，更有可能是治下百姓?！?br/>
    “一道政令可能數(shù)年之后才會看見成效，在這期間所有人都在罵你，你的對手也會利用弱點攻擊你?！?br/>
    “這個時候道德又怎么能幫你，你能做的就是靠智慧去斡旋，或者咬牙堅持，除此之外別無他法?！?br/>
    看了一眼沈義，見他在低頭認(rèn)真思考的模樣，方正一繼續(xù)講道：“其實為官者，高高在上談道德是一件可恥的事?！?br/>
    “教化，德治言外之意就是說百姓無德。可實事真是如此么？我看不盡然。”

    “在桃源縣當(dāng)政最困難的那些年，你知道百姓見到我跟我說的最多的話是什么呢？他們說沒有困難，不敢給縣里添麻煩?！?br/>
    方正一臉上帶著一絲悵然若失：“他們?yōu)榱瞬唤o我添麻煩寧愿委屈自己，這難道不是德么？”

    “多么愚蠢的百姓，這是善良的愚蠢。如果事事他們都可以自己解決，那還要我這個縣太爺干什么呢？如果天下百姓都如此，那還要朝廷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