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姜月盈踏入宋母的院子時,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宋母正低著頭,手中捏著帕子,輕輕拭淚。宋母素來端莊持重,何曾有過這般失態(tài)的模樣?姜月盈心頭一緊,急忙快步上前,輕聲問道:“母親,您這是怎么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抽出自己的帕子,輕輕為宋母擦拭眼角。宋母抬起頭,眼中淚光未散:“眴兒今日來請辭,說是要親自去監(jiān)督大運(yùn)河的修建,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她說著,眼淚又止不住地滑落。宋母已失去了宋景澤,如今小兒子又要遠(yuǎn)行,心中的悲痛再也無法掩飾。姜月盈聞言,不由一愣。修建大運(yùn)河,全憑人力,絕非一朝一夕可成,以宋眴的身份,本無需親自監(jiān)工。他選擇離開,分明是為了避開她。想到這里,姜月盈心中五味雜陳,看著宋母傷心的模樣,她只覺得愧疚難當(dāng)。若不是她執(zhí)意回來,宋母何至于同一個兒子死別后,又要與另一個兒子生離?她如何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姜月盈心中自責(zé)不已,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宋母。宋母的眼淚依舊止不住地落下,聲音顫抖:“我不該逼他成婚的。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她明明已經(jīng)妥協(xié),已松口不再逼他,可宋眴卻以修建大運(yùn)河為國中重事為由,執(zhí)意要親自前往。宋母雖知此事功在千秋,但想到兒子即將遠(yuǎn)行,心中仍是難掩悲痛?!澳赣H……”姜月盈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哽住了。她看著宋母憔悴的面容,心中酸楚難言。宋母輕輕拍了拍姜月盈的手背,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母親沒事,你去用膳吧,我今日就不去了?!闭f完,她緩緩起身,步履沉重地走進(jìn)了里屋。宋母不過四十不到的年紀(jì),此刻卻顯得蒼老了許多,臉上再無往日的神采。姜月盈瞧著,心底忍不住泛起絲絲縷縷的心疼,終是默默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坐在秋千架上,姜月盈心中五味雜陳,不知不覺間,眼角竟也滑下一行清淚。她只是不愿違背心意,只是不想改嫁,可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這時,綠茵匆匆走來,低聲稟報道:“大奶奶,青峰求見?!苯掠B忙拭去眼角的淚痕,整理了一下情緒,輕聲道:“請他進(jìn)來?!鼻喾咫p手捧著一個錦盒,一見到姜月盈,便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穗穗見狀,心領(lǐng)神會,立刻尋了個借口,拉著綠茵離開了?!按竽棠?,這是二爺讓我轉(zhuǎn)交給您的?!鼻喾鍛B(tài)度極為恭順,盡管他心底最在意的主子被眼前這位女子傷了心,可他始終覺得大奶奶并無過錯。姜月盈剛打算從秋千架上起身,青峰見狀,急忙上前一步,輕輕將盒子放在姜月盈手中,說道:“大奶奶不必起身?!苯掠舆^木盒,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盒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青峰心細(xì),便靜靜等在原地。思量片刻,姜月盈終是開口:“二爺,要離開,是因為我嗎?”“回大奶奶,大爺在世的時候,就有修建大運(yùn)河的想法,還上呈了奏疏,只是此事一直耽擱著。二爺自踏入朝堂,便默默收集相關(guān)資料,如今一晃六年過去,陛下終于應(yīng)允。此次工程浩大,動用人數(shù)多達(dá)數(shù)萬,耗費(fèi)錢財甚至超過數(shù)百萬,二爺極為看重此事,這才決定親自監(jiān)工?!鼻喾迥托慕忉尩?。其實,修建大運(yùn)河本就是宋眴一直以來的打算,只是原本計劃離開的日子,并非這個月。姜月盈聽了青峰這番話,心里并未覺得好受多少?!澳悄阋踩??”她又問道?!芭乓惨煌巴瑒偸帐昂枚?shù)奈锲?,稍后便要與二爺會合。大奶奶若無事吩咐,奴才便告退了?!鼻喾逡琅f恭恭敬敬地說道。姜月盈輕輕點頭應(yīng)下:“好,那,一路順風(fēng)。”她還想再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她與宋眴之間,如今這般境地,她實在沒有立場再多添一句關(guān)切。待青峰離開后,姜月盈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手中的錦盒。她緩緩打開,里面靜靜躺著兩封信。第一封信上,赫然寫著“吾妻月盈”四個字。她的手指微微顫抖,拿起那封信時,眼淚已模糊了視線。她生怕淚水打濕信箋,遲遲不敢讓淚珠落下,只小心翼翼地拆開信封。吾妻月盈:見字如晤。待你展信時,大抵已是三月之后。三月之期,是為夫望你忘卻我之時日。提筆之際,你正于窗外追逐那只誤入院中的貍奴,笑聲清脆,步履輕盈。若為夫尚康健,必不會容你繞院二十余圈仍未能擒它。然如今,為夫只能倚窗靜望,無力相陪。月盈,為夫的身子日漸衰頹,氣力漸失,疲乏難掩。想來,天命如此,恐難再伴你左右。昨日,為夫?qū)ち税⒈啠兴o(hù)你周全。他未作遲疑,便應(yīng)下了。為夫知你與他素來不睦,你畏他、避他,然阿眴從前并非如此。他少時最是良善,恣意灑脫,雖如今性情大變,但既已應(yīng)允,必會護(hù)你無虞。換作旁人,為夫終難心安?,F(xiàn)下正值三月,春寒未盡,尚未至你最愛的時節(jié)。為夫再撐一撐,不愿這般匆匆離去。月盈,為夫心中有千言萬語,然落筆時,卻不知從何說起。若有來世,為夫仍愿守在那座城門下,即便癱瘓終生,亦無悔。只因如此,方能與你相遇。只是,為夫悔極那日飲下那盞茶,自此毒入肺腑,命不久矣。為夫再不能護(hù)你周全,再不能陪你共度春秋。此恨綿綿,終難釋懷。月盈,每見你笑靨如花,為夫便貪戀這世間多一分??烧蛉绱耍瑸榉蚋改氵h(yuǎn)離這苦痛,遠(yuǎn)離這無望的等待。你當(dāng)如那春日里的風(fēng),自由自在,無拘無束,而非困守于此,為夫不愿成為你的枷鎖。望你原諒為夫,而后……忘了我。宋景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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