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殉夫死節(jié)，乃是倫理綱常，歷來為朝廷所推崇?！薄耙虼讼鹿?，下官讓小女殉節(jié)，也是維護(hù)倫理，合乎朝廷宗制?！绷呻m然心中畏懼，卻自覺得并沒有做錯什么。畢竟國師也不能違背禮法和宗制不是？“一派胡言！”"哪一個圣賢曾說過，夫死妻妾要殉節(jié)的話？"“又有哪一條倫理綱常，是要女子殉夫死節(jié)的？”云逍怒極反笑，語氣變得越發(fā)冰冷。柳全成從圣賢經(jīng)典中，找不出依據(jù)來辯解。于是他強(qiáng)辯道：“太祖皇帝提倡殉節(jié)，自洪武到景泰五朝，先后有上百后妃殉節(jié)，王公大臣及民間殉節(jié)者，不計其數(shù)，且諸王、勛戚的妻妾殉節(jié)，都受到朝廷封贈。”這話說的倒是實情。所謂殉節(jié)，本義是指戰(zhàn)敗或亡國后，因不愿投降而犧牲生命，是一種高貴的節(jié)操。而到了大明，殉節(jié)就變了味。丈夫或未婚夫死后，自愿充當(dāng)人殉為其陪葬，也被稱為殉節(jié)，也就是變相的殉葬。自漢代以后，殉葬幾乎在中原絕跡。而到了明初卻再度死灰復(fù)燃，在宮廷與王公大臣中間流傳，主要就是妻妾殉節(jié)。、后世的人都說，殉葬這一滅絕人性的制度，朱元璋是罪魁禍?zhǔn)?。其實朱元璋是背了黑鍋?！翱v觀整個洪武朝，只發(fā)生過一起殉葬，那就是洪武二十八年的秦王朱樉薨逝后，因秦王妃王氏是元朝河南王擴(kuò)廓帖木兒的妹妹，出于政治考量，這次讓她殉葬?！薄澳愀椅勖锾?，提倡人殉？”云逍的質(zhì)問，讓柳全成嚇得面如土色。這要是給他扣上一個誹謗太祖的罪名，少不了一個抄家滅族的下場。其實朱元璋死后的殉葬，完全是朱允炆干的好事。別忘了，孝陵的殉葬就是在他手中完成的。朱元璋在遺詔中，明確提到‘喪祭儀物，一切從簡，毋用金玉’。關(guān)于朱元璋下詔，死后讓嬪妃殉葬一事，出自明末毛.奇齡所著《彤史拾遺記》。當(dāng)中記載：“太祖以四十六妃陪葬孝陵，其中所殉，惟宮人十?dāng)?shù)人?！边@個毛.奇齡，出生于天啟二年，后來當(dāng)了螨清的官。毛.奇齡曾參與修《明史》，他寫的東西，又怎么能當(dāng)真？梁啟超評價他：‘其純?nèi)粸閷W(xué)界蟊賊，煽三百年來惡風(fēng)，而流毒及于今日……’永樂朝發(fā)生的殉葬事件，同樣不多。反倒是自幼接受程朱理學(xué)教育的朱允炆、朱瞻基、朱祁鎮(zhèn)時期，殉葬、殉節(jié)成為常態(tài)。因此明朝殉葬和殉節(jié)大行其道，老朱不能背這口鍋。罪魁禍?zhǔn)?，非程朱理學(xué)莫屬。就連朱允炆、朱瞻基、朱祁鎮(zhèn)，也都是受了理學(xué)的荼毒。（因為殉葬一事，老朱被污的厲害，因此特意在此正名，絕非故意水字?jǐn)?shù)）“成化年間，遼王朱豪墭向朝廷上書，要求已故世子朱恩鏋的繼配馮氏、側(cè)室曹氏為其殉葬?！薄皯椬诨实塾P批復(fù)：‘先帝上賓，顧命毌令后宮殉葬，可以為萬世法’，嚴(yán)詞拒絕了遼王的請求，殉葬之制就此廢止?！薄澳闵頌槌⒚?，還是禮部官員，口口聲聲說，朝廷推崇殉節(jié)，又是何居心？”云逍又是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把柳全成嚇得半死。事實上，朝廷的確是命令廢止殉葬。可朝廷對女子守節(jié)、殉節(jié)，卻又大加褒獎。大戶之家為了聲名和獎勵，官員為了自己的政績，無不在推動這一風(fēng)氣的壯大。以至于這股惡風(fēng)氣愈演愈烈，形成了女子殉節(jié)的社會倫理觀。為此被逼守寡、甚至被活活餓死、逼死的女子不計其數(shù)?！澳惚破扔H生女兒殉節(jié)，果真是為了成全她的名節(jié)？”“你是要拿女兒的性命，來成全你的聲名，借此來成就你的官位！”“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飽讀圣賢書，又身為禮部官員，喪盡天良，泯滅良知，你就是個衣冠禽獸，不，你連禽獸都不如！”云逍聲色俱厲，字字如刀。柳全成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如同爛泥一樣癱在地上。別的且不說，光是‘衣冠禽獸’這句評語，就足以讓他前程盡毀，甚至是萬劫不復(fù)。“我會親自上書彈劾你，等著吧！”云逍冷哼一聲，不再理睬這失去良知的官員。柳全成兩眼一黑，當(dāng)場昏死過去。被國師親自上書彈劾，他可是蝎子粑粑獨一份??！可他的官職太小，又怎能承受得起這份榮耀？其實對于這樣一個芝麻小官，云逍完全沒必要費(fèi)這么多的口舌，更不必大動干戈。他正是要利用這件事，在朝野中掀起聲勢，吹響掀翻嚴(yán)苛禮制的號角。其他的動不了，至少要把殉葬這股惡風(fēng)，給狠狠地殺下去。因此該講的道理要講透徹，該做的文章，要大做而特做。萬柳氏雙膝跪地，哀聲懇求道：“國師為民婦主持公道，民婦感激涕零。只是父親也是一時糊涂，懇請國師高抬貴手，饒過他這次！”“你倒是個孝順的，只是你的孝心，卻喚不醒你父親的良知?！薄皼r且我彈劾你父親，并非只是為了你，也是為天下受禮教迫害的女子發(fā)聲。”“因此我不能答應(yīng)你的請求！”云逍十分堅決地拒絕了萬柳氏的請求。萬柳氏伏地痛哭。云逍看向跪在地上的萬家婦人，目光越發(fā)冷厲：“為了謀奪家產(chǎn)，謀取家族聲名，不惜逼死人命，從未見過如此毒婦！”婦人齊氏本就是個潑婦，平日里牙尖嘴利，陰毒刻薄，根本就不知道‘敬畏’是何物。此時依然嘴硬，昂著頭振振有詞：“這是我們?nèi)f家的家務(wù)事，國師管著朝廷的大事，卻管不到我的家務(wù)事！”“是嗎？”云逍怒極反笑?！爸澳阋晕垩苑x語辱罵本國師，念在你無知，也就不曾與你計較，此時你依然冥頑不靈，那就讓你知道王法的厲害！”隨即朝侍衛(wèi)揮揮手，“掌嘴三十，然后連同其他人送到刑部去，讓大明的律法來告訴她，什么叫王法森嚴(yán)！”幾名侍衛(wèi)一擁而上，將齊氏制住。侍衛(wèi)深恨這婦人一張毒口，脫下鞋子，拿鞋底照臉狠抽。齊氏剛開始還破口大罵，幾鞋板子下去，再也叫不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