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杰一案,本官才恍然察覺,在不知不覺中,大明已經(jīng)變了天??!”溫體仁一聲由衷感嘆。“從古至今,事關(guān)藩王,歷來是最為敏感?!薄案矣诓迨址踔碌拇蟪迹袔兹擞泻孟聢??”“而藩王、宗室,更是我大明的一大頑疾,不得不予以變革。”“云真人不僅插手了,還促成陛下改了太祖定下的宗親之制,處置了河南的藩王。”說到這里,溫體仁自信地一笑:“藩王與宗室的事情能成,兵政革新,又為何不能成?”一番話,讓張維賢和李邦華心中疑慮盡消。溫體仁四下看了看。見并無他人,又接著說道:“國公爺,李尚書,本官有一些話,早就想找人說一說,今日機(jī)會難得,想要一吐為快,還望二位莫要嫌本官嘴多。”二人見他的神色鄭重,知道要說的話極為重要。溫體仁嘆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自萬歷朝以來,我大明每況日下,已呈現(xiàn)……亡國之像!”張維賢和李邦華神色大變。張維賢沉聲喝道:“元輔大人,慎言!”堂堂內(nèi)閣首輔,竟然說大明要亡。有幾個(gè)腦袋不夠砍?這溫體仁也真是昏頭了!溫體仁不在意地?cái)[擺手,“我們都是明白人,大明是個(gè)什么狀況,全都心知肚明,本官有什么好忌諱的?!睆?、李二人相視苦笑。溫體仁說的沒錯(cuò),只是沒人敢往出說罷了?!翱勺詮娜ツ甑淖窕蠼葜螅竺鞯膰\(yùn),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了逆轉(zhuǎn)。”“所有發(fā)生的這一切,皆是因?yàn)楸菹潞驮普嫒?!”“云真人是天降謫仙,不,圣人,有逆轉(zhuǎn)乾坤之能?!薄岸菹?,又對云真人言聽計(jì)從,因此才有了如今的乾坤大變!”遵化大捷、鏟除晉商,滅西洋傳教士,除東林黨。股份制,攤丁入畝……一樁樁,一件件,在張維賢和李邦華腦海中浮現(xiàn)。短短半年時(shí)間啊,大明真的是乾坤大變了!溫體仁篤定地說道:“照此下去,大明不僅能夠擺脫亡國之運(yùn),更是有望中興,甚至……遠(yuǎn)邁漢唐!”張維賢與李邦華心中大震?!氨竟龠@幾天一直在想啊,云真人的所作所為,到底是圖什么,他想要什么?”“最終本官還是想明白了!”“云真人不光是要扶大廈之將傾,挽狂瀾于既倒,還要為大明開辟一條,從未有過的萬世之路!”“如此大志向,恐怕也只有古之圣人,才敢去想,敢去做!”溫體仁聲音變得激昂,滿臉敬仰。張維賢和李邦華相顧駭然,隨即都振奮起來。“得云真人舉薦,本官方有今日地位?!薄氨竟俳衲晡迨辛敹嘁仓挥惺畞砟甑墓饩?。本官在宦海沉浮一生,無非圖的就是個(gè)名留青史。”“因此,本官已經(jīng)下定決心,在這有生之年,追隨陛下與云真人的步伐,去開辟這萬世之路?!薄皩矶〞鎸ηХ蛩福约袄婕瘓F(tuán)的重重阻撓,然而本官即使粉身碎骨,也死而無憾!”溫體仁由于太過亢奮,聲音嘶啞,滿臉通紅。張維賢與李邦華心中震撼之極。體內(nèi)不知道已經(jīng)冷卻多少年的熱血,開始沸騰起來。沉默片刻。李邦華決然說道:“邦華,亦然!”張維賢笑道:“老夫受祖輩余蔭,承襲國公之位,此番有了超越先祖的機(jī)會,怎會錯(cuò)過?”三人相視大笑。彼此的眼神之中,再無防備與隔閡。溫體仁說道:“云真人為陛下舉薦能臣良將眾多,這些人,都可以成為我們的同路之人?!睆埦S賢遲疑道:“這是否有結(jié)黨之嫌?”溫體仁笑道:“即便是結(jié)黨,那也是為了陛下和大明,因此我們可以稱之為……皇黨,或是明黨!”張維賢點(diǎn)點(diǎn)頭,不再多言?!按竺髂茉诙潭虝r(shí)間內(nèi),有如此巨變,全賴云真人的謀劃,陛下英明決斷?!薄叭羰怯谐蝗?,有人挑撥陛下與云真人之間關(guān)系,云真人失去信任,豈不是功敗垂成?”溫體仁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孟暗兄不必多慮,陛下與云真人之間的關(guān)系,超乎我等想象,無人能夠離間!”李邦華想到那次,崇禎微服私訪兵部衙門,曾提及‘叔父’。陛下跟云真人之間是叔侄關(guān)系?這未免太過荒謬!張維賢忽然說道:“有一事,不得不防?!睖伢w仁和李邦華都看了過來?!袄戏驈膶m里收到一些風(fēng)聲,此次福王受懲,鄭貴妃對云真人頗有怨言?!薄班嵸F妃近幾日頻繁與后妃見面,老夫推測,她應(yīng)當(dāng)是想挑唆后妃,對云真人不利?!睆埦S賢面露憂色。李邦華也神色微變。這次不僅是福王等河南藩王受懲。藩府土地全部都要納入攤丁入畝,以后肯定是要推行全國。后妃們的子嗣,以后豈不是都是這樣?關(guān)系到自家兒孫的將來,后妃們自然不會坐視。如果全都在陛下那里吹枕頭風(fēng),難免陛下不會動(dòng)搖?!班嵸F妃已經(jīng)是風(fēng)中殘燭,也就是這幾天的光景了?!薄傲硗鈸?jù)本官所知,皇后娘娘,以及袁、田二位貴妃,對云真人同樣是禮敬有加?!薄班嵸F妃又怎么可能輕易挑撥的動(dòng)?”溫體仁不在意地笑道。張維賢和李邦華卻沒有他這么樂觀。后妃再怎么禮敬云真人,可女人就是女人。影響她們將來子嗣的福祿,她們就會跟護(hù)崽的老虎一樣。又豈會善罷甘休?……仁壽宮。周皇后剛剛探視完畢,鳳輿剛剛離開。鄭貴妃臥在病榻上,神情陰郁,宛如一具冰冷的尸體。沉寂許久。鄭貴妃忽然抄起床頭喝藥的玉碗,用盡全力狠狠砸在地上?!霸棋凶舆@妖道,真是好手段!”“不僅蠱惑了皇帝,連皇后和兩位貴妃都被迷了心竅,竟然連兒子的將來都不顧了!”這幾天,她以病情為借口,先后引后宮嬪妃前來探視,然后從中挑唆。誰知周皇后和兩位最得寵的貴妃,全都一個(gè)答復(fù)。后宮,不得干政!子孫后代的福祉都不要了,這就離譜。云逍子蠱惑人心的手段,竟是可怕到這等地步!鄭貴妃在床上躺了許久,總算平息下來?!袄昨v,只能走那最后一步了,找機(jī)會安排吧?!薄芭咀衩!笔塘⒃诖策叺睦咸O(jiān)恭恭敬敬地答道。剛剛離開仁壽宮的鳳輿之上。周皇后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班嵸F妃寵溺福王,未免太過了。”“陛下的宗室新政,的確是有損兒孫福祉。”“可再怎么著,也比十幾年后那凄慘結(jié)局,要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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