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舉子說的都是吳語方言,吳儂軟語用來罵仗……軟綿綿的,就像是一群娘們在罵街。云逍見狀,聯(lián)系到后世某些娘炮明星,不由得感到好笑。云真人當(dāng)然不會跟這幫醉鬼們對罵,那樣太掉逼格。后面畫舫上的王承恩見了卻是大怒,這幫舉子簡直是不知死活。王承恩準(zhǔn)備過來收拾這些南直隸的舉子時,一陣柔緩?fù)褶D(zhuǎn)的簫聲從眉樓中傳來。這簫聲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那幫舉子聽了,罵聲頓時小了許多。最后竟是全都停了下來,豎起耳朵傾聽。附近粉樓、畫舫也安靜了下來,只有那裊裊簫聲。云逍倒是聽不出什么好壞。云真人不怎么喜歡聽簫,也不曾吹……或是被吹。這簫聲,自然是出自眉樓主人顧橫波。有人在眉樓鬧事,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顧橫波連自家的場子都鎮(zhèn)不住。要是用強硬的手段平息事態(tài),更顯不出手段。顧橫波一曲化解一場風(fēng)波,傳出去反倒是一段佳話,的確是很有一手。柳如是輕笑道:“眉兄的音律堪稱天下一絕,要不要上去聽聽?不光是不用花銀子,說不定眉兄還會倒貼自己喲!”云逍冷哼一聲。你這妖精,就在作死的路上自我放飛吧!王承恩在后面見二人有說有笑,揮揮手,畫舫又不留痕跡第停了下來。曲終。一幫舉子大聲叫好。就連那兩個落水的也跟著鼓起掌來,渾然不顧全身濕漉漉的。眉樓靠河的窗戶打開,一張明艷、絕美的面容露了出來,正是名動秦淮的顧橫波。云逍眼睛一亮,頓時有了驚艷之感。柳如是湊過來,吃癡笑道:“今晚妾身與眉兄侍寢,云真人覺得可好?”那敢情好……云逍哼了一聲,沒有搭話。作,你繼續(xù)作,不要停!“多謝各位恩客捧場,橫波多有怠慢,在這里向各位賠個不是?!鳖櫃M波朝著那些舉子拱手說道,語氣雖然溫婉,舉止卻是盡顯豪放。舉子們受寵若驚,紛紛還禮。其中一人大聲說道:“在下合肥龔鼎孳,今日能聽得橫波小姐一曲,實乃三生有幸!”“原來是龔解元,幸會幸會!”顧橫波笑著頷首,隨即卻是并未理會他,眸光投向云逍與柳如是,笑道:“賢弟,別來無恙??!”柳如是拱手說道:“多日不見眉兄,甚是想念!”顧橫波抿嘴一笑,隨即朝著云逍說道:“這位定是落紅真人了吧?不知真人駕臨,不曾遠迎,橫波著實該死!”云逍一愣,看向柳如是。柳如是強忍著笑,提醒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痹棋嘘幊脸恋卣f道:“所以,就叫落紅真人?”柳如是點頭說道:“大明李太白、落紅真人之名,此時已經(jīng)傳遍天下?!必毜缹毜吨两癫辉孤朵h芒,更不曾見紅……云逍仰天長嘆,無語凝噎。顧橫波接著說道:“請真人移步眉樓,橫波虛席以待?!迸e子中有人憤憤不平。他們鬧了這么大的動靜,顧橫波只是出來露個臉。憑什么主動邀請這小子?幾名舉子正要鼓噪,龔鼎孳厲聲喝道:“不想死的話,全都閉嘴!”那幾名醉的厲害的舉子雖然不明覺厲,卻都是不敢多言。柳如是問道:“要不要去眉兄那里坐坐?”云逍擺擺手,示意船工開船。顧橫波大失所望,幽怨地嘆道:“我等風(fēng)塵女子,果然是難入謫仙法眼?!碑嬼绸偝?。云逍忽然大聲吟哦起來:“十二樓前生碧草。珠箔當(dāng)門,團扇迎風(fēng)小。趙瑟秦箏彈未了,洞房一夜烏啼曉。忍把千金酬一笑……”柳如是驚喜萬分。顧橫波一震,難以置信地看向這邊。眾舉子以及河中畫舫、粉樓中看熱鬧的人們,全都豎起耳朵。一時間,秦淮兩岸竟是鴉雀無聲?!爱吘瓜嗨?,不似相逢好。錦字無憑南雁杳,美人家在長干道?!痹棋幸鳟叀G鼗春蛹皟砂俄懫疝Z然叫好聲。“忍把千金酬一笑……”顧橫波反復(fù)念著這句,一時淚眼婆娑。無數(shù)花娘,此刻眼圈都紅了。忍把千金酬一笑……這首《蝶戀花》,是專門為她們這些青樓女子所作啊!每個人都覺得,這首詞直接說到了她們的心窩里。一名舉子向龔鼎孳問道:“這人到底是誰,竟然能隨口作出這絕妙好詞?”龔鼎孳心有余悸地說道:“落紅真人,除了純陽真人云逍子,還能有誰?”四周瞬時一片死寂。當(dāng)啷!一個舉子手里的酒壺跌落在地上,打破了寂靜。一人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跟云逍子一起的女子,是柳如是?”龔鼎孳道:“自然是了?!迸e子們想到剛才在媚香樓前,親眼目睹朱方林當(dāng)街下跪的一幕,頓時感到通體發(fā)涼。堂堂國公世子,就因為讓柳如是去作陪,就被禁軍抓去當(dāng)街下跪。他們這些個舉人,算個屁??!幾人心中一陣陣后怕,剛才是在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龔鼎孳看向漸漸遠去的畫舫,心中一陣自慚形穢。不愧是謫仙,與之相比,自己這點才情,簡直就是個笑話。其實他也是妄自菲薄了。日后,他洽聞博學(xué),詩文并工,成為清初詞壇的主持者之一,時人把他與江南的錢謙益、吳偉業(yè)并稱為“江左三大家”。龔鼎孳更不會想到,之前由于場面噪雜,云逍沒有聽清他的名字。要是弄清了龔鼎孳的身份,就會想到日后顧橫波會下嫁于他,而他將來則是降了建奴,這次可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他。這時,顧橫波撥動琴弦,唱出一曲《蝶戀花》,所唱的歌詞正是剛才云逍子所做。毫無懸念,這首《蝶戀花》,將會取代《人生若只如初見》,成為秦淮河乃至整個大明青樓的主打歌。一曲唱罷,秦淮河中以及兩岸,贊嘆、叫好聲此起彼伏。顧橫波翹首看向云逍乘坐的畫舫,喃喃自語道:“不愧是李太白一般的謫仙,此等千年一出的人物,豈能讓柳如是獨占?”“云逍子,應(yīng)當(dāng)如同柳三變,成為秦淮河的白衣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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