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正德革除徐孚遠(yuǎn)功名,還打了板子,這下子可算是捅了馬蜂窩。首先跳出來的是松江府的生員。此時的大明生員,比起那些官紳都還要囂張十倍。官紳畢竟還有所顧忌,而這些生員,卻是肆無忌憚。囂張到什么程度?生員常常在鄉(xiāng)宦支持或慫恿下,公然篾視官府,難堪甚至羞辱官員。隆慶元年,無錫知縣韓錦川,因一件小事得罪了生員,致使生員們將其圍住,當(dāng)眾唾罵。同年,常州知府李幼滋,被五縣生員圍毆,差點斃命。發(fā)展到現(xiàn)在,生員更是無法無天。就在去年的時候,又發(fā)生了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按慣例,無錫生員每年可免糧銀五錢,沒有田需要免的,由官府直接給他們發(fā)銀子,稱為“扣散米”。無錫知縣龐昌胤因為晚發(fā)了幾天,生員跑到縣衙大堂里大鬧,將公堂上的東西砸毀,并將縣衙吏役全部趕走。無錫縣學(xué)正見狀出面阻止,命令生員下跪,生員們竟然反倒強(qiáng)迫學(xué)正跪下??h令龐昌胤嚇得逃出城去,生員們在城墻上豎起一塊牌子:“逐出無錫知縣龐昌胤一名,不許復(fù)入。”龐昌胤跑到巡撫那里哭訴,反倒被調(diào)離無錫。事隔很久,官方只逮系帶頭鬧事的五六人,革去生員功名了事。僅僅只是未能及時發(fā)放錢糧,竟然將朝廷命官,堂堂知縣“驅(qū)逐”出境,簡直是曠古未有的奇事??梢娊仙鷨T氣焰之囂張,可謂是登峰造極。各級官府都怕生員鬧事,往往層層包庇,事情鬧的再大,也只是對其從輕發(fā)落。生員不鬧事,就已經(jīng)是要燒高香了。葉正德竟敢向生員催繳錢糧,這不是要上天了?一百多生員匯聚到一起,先是到松江府署大門匯聚,破口大罵的,貼大字報的,搞得烏煙瘴氣?,F(xiàn)場吸引大量百姓圍觀,熱鬧的跟菜市場一樣。葉正德卻遲遲不見現(xiàn)身,一百多生員堂而皇之地來到公堂之上,將能砸毀的物品,全部毀掉。甚至知府出行用的轎傘、執(zhí)器,也給砸的稀爛。衙門內(nèi)的官吏、差役見狀,避之不及,哪里敢上前去阻止?府衙外。前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絕大多數(shù)的士紳,全都跑來看笑話。董祖京前些天挨了三十板子,此時不顧屁股上的傷勢未愈,被人扶著前來。目睹生員們橫行無忌,董祖京若不是有傷在身,肯定會興奮的手舞足蹈起來?!霸遥迅玫臇|西全都給砸了,最好是把葉正德這狗官活活打死,那就更完美了!”“不,最好是抓了云逍子那妖道,扒光了衣服,當(dāng)眾用鞭子狠狠抽他的屁股,然后涂上松脂,點了天燈……”董祖京正眉飛色舞地說著,臉上忽然重重地挨了一拳。這一拳的力量極大,打得他一個踉蹌,牙齒脫落三顆。四周的人群慌忙避到一旁。董祖京勃然大怒,指著那出手之人厲聲喝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誰……啊,方公子!”動手打他之人,正是金陵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方大才子?!叭栉?guī)熥?,莫非以為我方以智的劍不利否?”方以智握住劍柄,面露殺機(jī)。董祖京結(jié)結(jié)巴巴地問道:“方兄,云逍子怎么會是你師?”方以智冷哼一聲,“莫非我拜師,還要告知于你?”“在下一時失言,方兄見諒?!倍婢┻B連道歉。方以智在江南的名氣極大,董祖京自然是認(rèn)得的。桐城方氏,可不是董家能惹得起的,何況董家最近倒了大霉,哪里還敢招惹是非。方以智還不肯罷休,這時身旁一人勸道:“密之,罷了,跟一個紈绔較什么勁?”方以智并非孤身一人,還有兩個人跟著一起。一人正是工部侍郎王象晉,另外一人,名為王徵。方以智本來身在河南,云逍的讓他來蘇州協(xié)助徐正明制造熱氣球,接到消息后,立即星夜兼程趕至蘇州。到了蘇州,在徐正明家里湊巧遇到王徵。沒錯,就是著書《奇器圖說》的那個王徵。他本丁憂在家,這次通過《大明日報》了解到徐正明制造飛車的事情,于是離開西安府來到吳縣。方以智與王徵早就相識,并且志趣相投。他聽說云逍在松江府,于是拉著王徵一起來到華亭。至于王象晉,則是由于江南水災(zāi),奉命前來江南救災(zāi)和災(zāi)后重建。來到江南,他自然是要見一見云逍。在前來松江府的途中,與方以智、王徵相遇。三人來到華亭,湊巧看到了生員大鬧松江府署的一幕。此時官衙前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更多的生員沖入官衙之內(nèi),參與到打砸的行列。方以智等人怕被波及到,退到人群后方。王象晉憂心忡忡地說道:“葉正德這次,是要引火燒身??!”王徵冷笑道:“若非有云逍子暗中撐腰,葉正德有這么大的膽子,向生員催繳錢糧?”頓了一下,王徵面露輕蔑之色,說道:“這一路上,你們二人把云逍子吹捧成神仙,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個行事不計后果的莽夫罷了?!蓖踽缡且粋€虔誠的天主教徒,并且是最早的陜籍教徒,說白了,就是被徹底洗腦了。云逍直接將天主教耶蘇會連根拔起,如今西洋傳教士以及不計其數(shù)的天主教徒下獄,就等著秋后問斬。王徵雖然事后了解到西洋傳教士來大明的圖謀,在內(nèi)心之中,也難以撬開他的鐵腦殼。對云逍這個罪魁禍?zhǔn)?,自然是極為排斥的。雖說云逍保住了他以及全家,可一碼歸一碼,救命之恩也難以動搖他的虔誠信仰。方以智再次握住劍柄,瞪著王徵,“王良甫,再敢對師尊不敬,休怪我翻臉無情?!薄半y道我說錯了嗎?”王徵一聲嗤笑,“你們說我被西洋傳教士洗腦,我看你們,才是被云逍子給洗腦了?!狈揭灾谴笈蝿?,被王象晉抓住胳膊,“事實勝于雄辯,咱們何不拭目以待?”王徵捋著胡須,“我倒要看看,云逍子這所謂謫仙,如何平息此次禍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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