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在狹小逼仄的浴室里搖曳不定,像是隨時都會熄滅。花灑的水流毫無規(guī)律地時大時小,時而如暴雨傾盆,時而似細雨綿綿,濺起的水花在浴缸里瘋狂翻騰,仿佛一群失去控制的舞者,肆意舞動。眼看著水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升高,再有片刻便要漫出浴缸邊緣。一旦水溢出來,地板必然會被浸濕,這老舊房子的防水措施本就年久失修,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扛得住這突如其來的大量積水。方柏溪心中陡然涌起一陣強烈的不安,再任由這水流毫無節(jié)制地流淌下去,天知道會引發(fā)怎樣難以預料的嚴重狀況。他來不及做過多思考,急忙出聲說道:“我先把這漏水的問題解決了,衣服濕了就濕了,顧不上那么多?!贝藭r的姚樂意,內心恰似被放置在天平兩端,左右搖擺,天人交戰(zhàn),極度糾結著到底要不要把花灑失控的真相告訴方柏溪。就在她陷入兩難困境之際,方柏溪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怎么了?瞧你這模樣,是哪里不舒服?”這突如其來的關懷,讓姚樂意瞬間有些發(fā)懵。剎那間,之前為掙脫方柏溪雙手束縛,下意識抓住邊上抹布,導致花灑瞬間失控漏水的場景,不受控地在她腦海中反復閃現(xiàn)。她的心猛地一緊,生怕方柏溪瞧出端倪,知曉這漏水事故是她一手惹出來的。雖說這是她不常住的地方,疏于打理也正常,可她無論如何也不想在方柏溪面前留下做事馬虎、面對問題卻不及時處理的糟糕印象。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內心的波瀾,臉上強扯出一抹鎮(zhèn)定的微笑,試圖用這看似從容的表象,捍衛(wèi)住自己平日里嚴謹妥帖的人設?!皼]事。就是有些冷?!贝丝堂鎸Ψ桨叵年P懷,她下意識地覺得對方肯定早已察覺到了異樣,只是話里藏著深意,沒有直接拆穿罷了,這讓她愈發(fā)忐忑不安,心跳也愈發(fā)急促。方柏溪微微皺眉,眼中滿是關切,抬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又探向她的手,“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著涼了?我去給你倒杯熱水?;蛘咧苯訋憧醇痹\?”姚樂意聽到這話,心里一慌,忙不迭抽回手,擺了擺,強裝鎮(zhèn)定擠出笑,“真沒事兒,可能空調溫度開太低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彪m然是大熱天,可室內都沒開空調。方柏溪沒被糊弄過去,目光緊緊盯著她,認真道:“你不對勁,跟我還藏著掖著?要是有麻煩,說出來,我?guī)湍憬鉀Q?!币芬饴犨@話,下意識眼神閃躲,避開他的注視,手指不安地揪著浴巾,“真沒有,就是今天累著了,休息會兒就好?!狈桨叵獰o奈嘆氣,低頭親了親她的唇角,溫聲道,“行,你要是自己扛不住,隨時跟我說,別硬撐?!币芬馑闪丝跉?,擠出個笑應下,“我知道?!狈桨叵獢]起袖子,正準備大步邁向那失控的花灑,想著趕緊解決這場“水患”。他微微側身,剛要開口詢問姚樂意工具放在哪兒,心里盤算著一鼓作氣把花灑開關修好,免得往后再節(jié)外生枝。就在轉身的瞬間,他的視線猛地被一道身影牢牢抓住。暖黃的燈光在浴室里氤氳出曖昧的氛圍,女人裹著浴巾,濕漉漉的發(fā)絲隨意搭在肩頭,幾縷碎發(fā)黏在白皙的脖頸上,晶瑩的水珠順著肌膚緩緩滑落。眼尾微微發(fā)顫,帶著事后未散的朦朧,無意識地咬著下唇,明明有話在喉間打轉,可又咬住唇瓣生生咽了回去,那神態(tài),倒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隱秘而羞澀的心事,連耳尖都慢慢染上了薄紅,如同熟透的櫻桃,嬌艷欲滴,那模樣無端地勾人。方柏溪的腳步頓住,原本到嘴邊的話也被拋到了九霄云外,目光再也挪不開分毫。這副模樣無端讓他想起剛才那場歡愛。那緊致的包裹感,急促而熾熱的呼吸,汗水肆意揮灑時的暢快淋漓,種種感受交織在一起,那滋味難以用言語來準確形容,身心都好似經歷了一場徹底而深刻的洗禮,靈魂都得到了升華。雖說被冷熱水這么猛地一噴,色念消去了不少,但他精力依舊充沛旺盛,再戰(zhàn)幾回對他來說也不在話下,身體里仿佛還燃燒著未熄滅的火焰。燈光下的姚樂意面色雖還有些蒼白,不過好歹緩過神來了——眸光漸斂,眼底的混沌退去幾分,唇色也從青白里透出薄紅;胸脯隨著呼吸輕輕起伏,像是游過漫長暗河后終于觸到岸邊,正借著這點動靜穩(wěn)住心神??礃幼舆€能再戰(zhàn)?方柏溪在浴缸蹲下時,目光忍不住再次看向姚樂意,心中暗自忖度。以往,每當親密過后,姚樂意總是迅速整理好情緒,恢復成那副清冷、理智的模樣,時不時地,嚷嚷著“你就不知道節(jié)制些”,可那泛紅的臉頰、躲閃的眼神,分明藏著別樣的情愫。從前只當她是真惱了,如今想來,或許那些不過是女人的嬌羞與故作姿態(tài),實則心底暗自歡喜。還以為這種床笫之事上,只有自己沉溺其中,她卻似有所保留。原來是他誤會了。這樣想著,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疑惑,手上修理水管的動作卻絲毫未停。此刻,他真的滿心都是幫她修理出問題的水管,真沒再想其他那些旖旎之事!難道是姚樂意并不喜歡大的? 操多了,就說痛!!!她喜歡手指???滿足得了嗎???那她是嫌棄我嗎???……姚樂意喉間發(fā)緊,想要解釋花灑失控漏水的話在舌尖反復碾磨,卻始終落不到實處。見方柏溪時不時向她投來目光,只得扯出笑意回應。與方柏溪目光相撞的剎那,記憶的閘門突然被撞開,滾燙的片段翻涌著漫上心頭。她平日住在離這個老小區(qū)不遠的高檔小區(qū),學校分配的這套臨時周轉房,對她而言不過是堆放雜物的地方,或是午休來不及回去時臨時歇腳之所。如今學校放假,她在假期幾乎不會踏入這里。臨近長假之前,她抽空來到周轉房,打算把公司的庫存都扔到這兒,畢竟一時也用不上。忙完后,見屋子凌亂,她又趁勢把整個房間重新整理了一番。當時,她累得后背被汗水濕透,衣衫緊緊黏在背上,便想著泡個澡放松一下??僧斔讣庥|碰到浴缸花灑時,水流在指尖散成不成形的碎珠,發(fā)出“滴答滴答”的細微聲響。原來開關閥早已松動,橡膠墊圈也不知何時裂了口。當時她本想聯(lián)系維修,可又一轉念,自己平時極少用浴缸,淋浴區(qū)的花灑完好無損,這處故障對自己來說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小事,便隨手拿塊抹布蓋住漏水處,眼不見為凈,想著等有空了再處理,卻未曾想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這小小的故障竟成了此刻的大麻煩。而身為法學教授的她,時間早已被工作切割得支離破碎,如同被敲碎的鏡子,難以拼湊完整。天還沒亮,她就守在辦公桌前備課,課堂上竭盡全力上完課,下課鈴一響,又一頭扎進科研資料堆里,常常在辦公室坐到月亮爬上枝頭,灑下清冷的光輝,才驚覺忘記了吃飯,她的生活被工作填得滿滿當當;課余接踵而來的學術講座、普法活動、媒體邀約,像無數(shù)根細繩緊緊拉扯著她,把日程表填得密不透風,讓她喘不過氣來。很多時候,姚樂意都覺得自己就像個高速旋轉的陀螺,在備課、科研、社會活動間連軸轉。而周轉房里漏著水的花灑早就在這些忙碌的時光里被她拋到了九霄云外,被她忘得一干二凈。可怎么是他送她回的?她明明記得在酒吧散場時樂瀅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急促的節(jié)奏,賀成禹勾著她的肩膀笑說“姚教授今天破例喝這么多”,連小區(qū)門口的路燈都該是暖黃色的——可此刻撞進鼻腔的,卻是方柏溪身上若有若無的煙味,混著周轉房浴室里潮濕的瓷磚氣息?;⒌乃髟诮饘俟艿览锇l(fā)出暗啞的嘶吼,時急時緩的水線在浴缸里砸出凌亂的水痕。方柏溪盯著閥門上滲出的細流,指腹觸到橡膠墊老化的紋路——這是他第叁次在姚樂意住過的地方遇見需要修理的物件,有一次是在姚樂意母親姚北北的老房子廚房漏水的水龍頭,再一次是在他們方家的老宅里,她房間里搖晃的椅腳。殘留的酒精在姚樂意血管里蹦跶著制造錯覺,她盯著方柏溪的背影,突然發(fā)現(xiàn)記憶像浸了水的紙巾般層層剝落:賀成禹扶著她下車的畫面里,不知何時多出了方柏溪接過她手提包的動作;樂瀅拍著她后背說“那你們到家告知我們一聲”時,背景音里分明有方柏溪低低的“放心,回去我給你們消息”。原來那些被她當作幻聽的片段,此刻正隨著花灑漏水的滴答聲,在腦海里拼湊出完整的拼圖?!澳愣加泄ぞ?,擱著專門等我?”方柏溪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夜色里特有的低啞。水汽氤氳,浴室里悶熱又潮濕。姚樂意這才后知后覺自己渾身僅裹著一條浴巾,濕漉漉的發(fā)絲滴著水,腳底與瓷磚觸碰,絲絲微涼瞬間躥遍全身。而方柏溪不知從哪里拿到工具,已經又跨進浴缸里,自然又熟稔地按在花灑的缺口上。剎那間,時光仿若倒轉,曾幾何時,也是這般場景,他專注地幫她修理物件,彼時兩人間流動的微妙情愫,此刻又在狹小的浴室里悄然蔓延。她抬眸,見他半跪在浴缸里,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擺弄著工具,專注修理著滋滋冒水的水管,水珠順著他的額角滑落,打濕了襯衫領口。她裹著浴巾站在一旁,視線不自覺被他認真的模樣吸引。忽然想起下車那會,自己踉蹌著差點撞到車門,是方柏溪及時扶住她的腰。那些本該被酒精淹沒的細節(jié),此刻如退潮般露出真容:原來從賀成禹說“柏溪可以照顧好”開始,她就默認了這個人成為護送她回家的使者。而她所謂的“印象”,不過是醉酒后選擇性遺忘的借口。腦袋昏昏沉沉,酒精的后勁還在作祟,姚樂意望著方柏溪忙碌的背影,心里不禁泛起嘀咕:“可我什么時候放心讓他送我回屋?”記憶像被霧氣籠罩,酒吧里的喧鬧、朋友們的笑鬧聲還在耳畔回響,可從酒吧出來后的片段卻斷斷續(xù)續(xù)。她努力回想,只記得賀成禹拍著方柏溪的肩膀說“交給你了”,自己當時竟沒一絲抗拒,默許他一路攙扶著自己。 難道是因為那些相處的瞬間,他不經意間流露的溫柔與體貼,早已在心底種下信任的種子?又或是在這紛繁復雜的世界里,疲憊的自己本能地想尋一處依靠,而他恰好出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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