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回到客廳，已經(jīng)是一個多小時之后了。下樓之前，傅暨臣幫梁頌薇簡單收拾了一下。梁頌薇拿傅暨臣臥室的小冰箱里冰鎮(zhèn)的礦泉水敷了一會兒臉，褪去兩頰上的潮紅。她重新梳了頭，身體尚未從余韻中緩過勁來，站在鏡子前腿有點軟。傅暨臣一碰她她就炸毛，“禽獸?！备掉叱汲谅曅?。梁頌薇即使是在生他氣，他也心滿意足。梁頌薇又白他一眼，“小人得志?！备掉叱既耘f欣然接受。梁頌薇繼續(xù)給他潑冷水，“我也只是權宜之計，說不定哪天我就有了更好的選擇。”傅暨臣面色倏變，“我，只是你的權宜之計？”梁頌薇轉身面對他，拿著梳子撥弄梳齒，“暨臣哥，你給我的太多了，太貴重了，”她抬眼看他，“而我什么也沒有，什么都給不了你，這段關系是不對等的，很難維持長久。”“你的顧慮我不是都給你解決了？上次給你看婚前協(xié)議你不看?！备掉叱細獾醚腊W癢，捏她臉頰，“協(xié)議還在我車里，你跟我一起去取，我讓你逐字逐句看個明明白白。并且已經(jīng)找律師公證過了，你要是不信，拿著協(xié)議自己再去找律師咨詢，看看我給你挖坑了嗎？”梁頌薇拒絕，“我不敢下樓了，要是月臣問我們在樓上做什么那么久不下來，我怎么說？”傅暨臣被她的慫樣逗笑，“你如實說好了，月臣也不是小孩子了?！绷喉炥蓖扑?，“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傅暨臣趁勢捉住她手，“正經(jīng)點薇薇，你聽我說，”他凝視著她，“我并不需要你給我別的什么，我只需要你在面對我和曾衍章的時候，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彼樟?，握緊了她，雙目如炬，“告訴我，你一定可以做到。”梁頌薇試圖抽回手，但沒有成功，“暨臣哥你在擔心什么？難道我像是個渣女嗎？況且，你是個精明的商人，步步為營，我是栽在你手里了，就算我很渣，也根本逃脫不了你的手掌心。”梁頌薇說著低頭，看向自己被他緊緊攥住的手，“呶，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傅暨臣失笑，“我抵押了全副身家換來的你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你不覺得非常值得嗎？”梁頌薇仰臉看他，“那，你就不怕我攜款潛逃？”“我不信我就這么不值得你愛?！薄澳腥四睦镉绣X香？有了錢我什么買不到？我可以找三百六十五個比你還帥的小哥哥，每天換一個……”傅暨臣微瞇眼，眼神變得危險起來，“我勸你說話前最好先深思熟慮一下。”“別生氣嘛，我可以讓你給他們做隊長……”“梁頌薇！”“哎呀！哈哈哈哈別撓我！不要不要！我不找了，不找了還不行嗎？別撓了……”梁頌薇笑得喘不過氣來，縮著身子蹲下去。傅暨臣護住她的后腦勺，以防她磕在洗漱池上，“行了，不鬧了，咱們該下去了。”他重新幫她梳理了頭發(fā)，隨后兩人相攜下樓。一大家子人都坐在客廳，目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他們。梁頌薇一眼看到曾衍章坐在老太太旁邊，就那么不動神色地望著她，不甘、失落、晦暗，不加掩飾。她一顆心不禁瑟瑟發(fā)抖。不知為何，明明不是她的錯，可她始終會覺得是自己背叛了他，愧對于他。她正怔忡的時候，忽聽傅月臣問他倆，“哥哥，薇薇，你們在樓上做什么呢？那么久不下來?！绷喉炥辈恢撛趺椿卮穑聪蚋掉叱?。傅暨臣對妹妹笑笑，說道：“商量婚事。齊叔，”他拿出車鑰匙交給管家，“麻煩您上我車里幫我取一份檔案袋，里頭裝著婚前協(xié)議的。”“哎，好嘞?！饼R叔接過鑰匙，笑呵呵地去車庫取。客廳里的眾人聽見了，原本想高興，但礙于曾衍章在場，又不好太表現(xiàn)出來，一時間場面不尷不尬的。曾衍章面無表情地拿起他面前桌子上的一個薄薄的長方形禮盒，走近梁頌薇，“給你的生日禮物，當嫁妝吧?！绷喉炥彪p手接過禮盒，甚至不敢看他，“衍章哥，謝謝你?！痹苷虏徽Z，轉而再看向傅暨臣時，眼底浮起一層寒意，情緒明顯是克制的，忍耐的，“二哥，請你一生善待她。”“當然?！备掉叱家袅坎桓卟坏?，平靜，鄭重，攬著梁頌薇肩頭的手也不由得緊了緊。梁頌薇想起他的話——“我并不需要你給我別的什么，我只需要你在面對我和曾衍章的時候，堅定地站在我這一邊。”于是她上半身略向他側了側。她今天必須如此，否則他們?nèi)齻€都會墮入地獄。她顧不了兩頭。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曾衍章最后看了一眼梁頌薇，抬腳向玄關走去?！把苷拢　崩咸奶弁鈱O，喊了一聲。曾衍章卻頭也不回，徑直拉開入戶門，離開了老宅。這一刻，梁頌薇感覺自己像是被抽走了渾身的力氣，整個人仿佛大病了一場，是虛脫的，恍惚的。她真的要跟過去的一切告別了。她斬斷了自己跟曾衍章之間的最后一絲可能，就像是心頭上的肉被剜去了一塊。真的，真的，再也回不去了。她失去了跟從前有關的一切。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害怕傅暨臣看到，她低著眼說道：“我去趟衛(wèi)生間?！备掉叱挤砰_她，看她腳步略顯倉惶地走向衛(wèi)生間，神情不由陰沉晦澀下來。齊叔取來了檔案袋，傅暨臣向他道了聲謝，去沙發(fā)上坐下等梁頌薇出來。老爺子剛看著外孫失魂落魄地離開，又見眼前這個孫子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黃楊木的拐杖在地板磚上狠狠拄了兩下，白須顫抖，“造孽?！崩咸牧伺乃疽馑麆e這樣說，又對溫雅道：“你的兒子你知道，你多幫幫他?！睖匮劈c點頭，“我曉得的媽。”梁頌薇徐徐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傅暨臣見她來，立即站起身向她走去，拿下頜指指客廳茶幾桌面上的檔案袋，“婚前協(xié)議，今天咱們就當著長輩的面簽了?！绷喉炥边t疑，“暨臣哥，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而且，我不是因為別的，就是……我才上大二，協(xié)議、領證，這些能不能等到我畢業(yè)了再？我也還都沒跟我家里人說一聲呢，實在是太倉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