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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林婉如,凌璟淵囂張的氣焰壓下來,眼底閃過悔痛之色,悔痛盡頭,是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恨。林婉如扎扎實實給他上了一課。這課里學(xué)到的東西,比太學(xué)里頭太傅一年講的都多。原來真正的惡人,從不是手拿屠刀叫囂著要滅你滿門的莽夫。而是那巧言令色奪取了你的信任,又在關(guān)鍵時刻,釜底抽薪的親信。囚犯,是林婉如動用關(guān)系替換的。乾清宮的禁軍與防衛(wèi),是林婉如幫他支走的。那把弓箭,也是林婉如交到他手上的。若非刑臺出了變故,若非看到了那一副娘繡的香囊,他說不定會在林婉如的慫恿下,三箭齊發(fā),將娘亂箭穿心,當(dāng)場……射殺。借刀殺人,林婉如這一手玩的,他自愧不如??上М?dāng)日在茶樓上,得知女囚的真實身份后,他跟姜敘白二話不說便沖了出去。沒有心思在意林婉如的去留。等大夫為娘療傷,等娘脫離危險陷入昏睡后,再去找那日的罪魁禍?zhǔn)讜r,林婉如這個禍?zhǔn)自缫盐纷餄撎硬恢?!她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果斷、狡詐。她沒有折回宮里收拾細(xì)軟,沒有去長春侯府告別,甚至都沒去林氏商行露面交代后事。一個人,連個婢女都沒帶,徹底消失在了皇城,遍尋不到,恍若人間蒸發(fā)!不僅他在找,攝政王和姜敘白也在找……可無數(shù)張通緝令紛發(fā)下去,賞金已漲到三萬兩,卻也找不到一點痕跡。有時候想起來,凌璟淵挺佩服她的。憑借女子之身,折騰出這么大一番家業(yè),布置這樣一樁毒計,攪亂滿城風(fēng)云,實屬不易??伤Р辉摗⑷f不該、不該將這份聰明才智用在殘害他人、傷天害理之上!一個人,一旦心歪了,縱然有才華,也會成為家國的禍患。更何況,她傷害的人,是他前世今生最重要的人?!澳惴判摹!绷璀Z淵語氣強硬,“總有一日,朕會將她捉拿回朝,讓她跪在娘……沈氏面前,剜了她的雙目,讓她磕頭認(rèn)罪。”身份有差,他確實不該叫娘了。他倒不要緊,可他不愿給娘親帶來什么麻煩,凌燁聽他言辭鑿鑿,忍不住回以一聲冷笑。唇角動了動,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帶著從骨子里流露出來的輕視,“就你那點腦子,還想跟林七斗?”“再見到林七,只怕她一番言語又將你忽悠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別說為棠兒報仇了,把自己搭進(jìn)去還得本王騰出時間來救你?!薄澳?!”凌璟淵氣得臉都青了,正要分辨時,一旁的沈逸風(fēng)實在不耐煩聽下去,清了清嗓,咳嗽兩聲。“陛下,今日我們是來帶棠兒離開的?!绷璀Z淵的憤怒被一盆冷水澆滅?;謴?fù)了理智。到底是少年,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端詳著凌燁突然難看的臉色,一字一句認(rèn)真道:“攝政王,你與沈氏非親非故,之前讓她住在你府中,找的理由是你府中有位晉州來的神醫(yī),能藥死人生白骨,朕跟云大人才允你將沈氏帶回你的王府?!薄叭缃駧讉€月過去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再讓她住在你的府中……不太妥當(dāng)吧?”“說不定,就是因為在你的王府里,她才遲遲不醒?!蹦锴笆啦恢挂淮蔚卣f過,有朝一日,一定要帶他離開王府,看看外頭的世界。這王府困住了娘的前世,他不允許再困住她的以后。這攝政王府不是好地方,他要帶娘走?!氨闶菫榱松蚴系纳眢w著想,你也不該因為私欲困住她?!薄皼r且,沈氏又不是沒有家?!蹦昵埃杓稳A太后之手,賞賜了沈府一些金銀錦緞還有一間宅子,就在長安街上。那宅子是他的私心,宅子里頭的奴才也都是宮里撥過去的。里面的布置和裝飾,都按照前世娘的喜好來。他雖不記得許多東西,但娘心心念念的亭臺小榭,娘想要的一方青石做的浣紗池子,都是他盯著工匠一磚一磚壘好的?!瓌偛胚€晴空萬里的天,忽然就陰沉下來。厚重的云層遮住了春色,模糊了枝頭的繽紛。凌燁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掉的茶,茶是明前的龍井,他從前最愛的口味,可這三個月,他魂不守舍的過著,哪里還能品出什么滋味來?若是旁的事情,他可以亮出自己手下的三萬禁軍,抬出擺在龍椅旁邊的那把太師椅,用權(quán)勢來威逼所有人妥協(xié)??商峒盎杳圆恍训乃?,他卻有些不知所措。這三個月,過的像夢一樣??梢匀杖找娭?,可以喂她喝藥,同她講話,可以告訴她每日軍中朝堂里,都發(fā)生了什么,可以在沒有人看到的地方,用那雙早已污濁不堪的手,撫著她的眉心……像極了,很多年前在山洞里的那段時光。只是角色,替換了。只是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都是他害的。心里疼著,聲音也啞了,“再過些時日吧,再等等……”“等?”一直沉默的沈逸風(fēng),提起這個字,發(fā)紅的眼角,帶著從前沒有的腥戾。“再等,只怕棠兒再也醒不過來了?!薄澳闳羰钦鏋樗?,你最好——”“王爺!”外頭連滾帶爬進(jìn)來一個奴才,他是在蘅蕪苑里守院門的,等閑不敢亂跑,如今臉上洋溢著喜色,一邊磕頭一邊道?!巴鯛?!沈姑娘……她,她醒了!”什么?!此話一出,殿內(nèi)三人皆面色巨變。沒時間針鋒相對了,更沒時間爭吵了,甚至來不及細(xì)問那奴才蘅蕪苑的現(xiàn)況,已迫不及待地沖出殿舍,朝蘅蕪苑追去…………蘅蕪苑內(nèi)。一盆不知名的紫色野花,裝在價值千金的白水晶器皿里,擱在窗下,軒窗被橫木支起來,露出滿院的芳菲色。斜風(fēng)吹過,細(xì)雨如絲,春已暮,風(fēng)已暖。比來京時瘦了一倍的竇大夫,那雙看透生死的眸子,沒有了從前的傲慢和不可一世。他收回放在沈棠手腕上的那條絲帕,左右看了看,確定四下無人后,嘆了一聲,幽幽開口。“老夫知道你醒了?!薄坝幸皇?,需要請你幫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