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nèi),長姝公主羞紅的面色,比那山上一樹樹的桃花還要艷麗,嬌嗔地哼了一聲,撒了手,簾子灑下來?!澳橙藙e說大話,只怕到時候你根本無心……”駕——一輛青頂馬車,跟瘋了一樣,馬不停蹄地朝出城的方向奔去。疾馳而過帶起的勁風,吹亂了沈逸風的鬢發(fā)。他眉頭微皺,朝那馬車看去。馬車的車簾,正好被風掀開。一個熟悉的背影,坐在馬車內(nèi)。沈逸風心下驚駭,下意識地脫口叫道,“棠兒!”什么?!剛落下車簾的長姝公主,也被這驚呼聲給吸引了,急忙掀開簾子蹦下馬車,抓著沈逸風的袖子,朝街上來回張望?!疤膬涸谀膬??她出府了嗎?”“她是一個人嗎?攝政王跟著嗎?”可尋了一圈,只看到稀疏冷落的人群,尋不到那記憶里的身影。沈逸風也從驚愕中反應(yīng)過來,反握住長姝公主的手,交疊的袖子蓋住了兩人的十指相扣。他看著消失不見的馬車,苦笑一聲,“是我看錯了,看到一個跟棠兒有些相像的人?!薄暗豢赡苁撬!碧膬貉劬床灰娏耍鯐氉噪x開攝政王府?而且,她即便出門了,也不會坐剛才那樣簡陋的馬車。那樣的馬車,攝政王府里最低等的馬夫都不坐的。長姝公主見他眼底閃過失落之色,忍不住安撫道:“兄妹之間,哪有什么隔夜仇,你雖口口聲聲說與她恩斷義絕,其實心里還是惦記著她的?!薄暗冗^兩日,我進宮一趟,拉下臉來去求一求攝政王,見一見棠兒?!薄坝形以谄渲凶稣f客,她定能體諒你的苦心,你們也好冰釋前嫌。”“不必!”沈逸風此刻已平復了心情,眼神又恢復冷靜?!昂脡拇踉捨叶颊f盡了,沒有用的,怎么勸說她都不會聽的。”“只有等哪日她徹底死了心,才會知道這世上可依靠之人,只有我們……”“蕈月,你我大婚將至,我這邊一無長輩幫忙操持,二來案子追的緊,占用了太多時間,不能幫你,已經(jīng)心中有愧了?!薄爸T多瑣事壓在你身上,你本就心力交瘁,若要再占用你的時間讓你為她的事情操勞,我這駙馬實在太不合格了。”“聽話”沈逸風將她那被風吹亂的發(fā)絲,撫到而后,動作溫柔,眼底含著情義。“她的事,暫時不要浪費精力了?!薄暗饶阄掖蠡橹螅傩薪鉀Q?!遍L姝公主心里酸酸漲漲,有感動,也有遲疑,“可……你我成婚,不讓棠兒來嗎?”“是不是不太合適?”沈逸風冷笑一聲,面色也沉下來,“在她眼中,我這個兄長可有可無,那我便讓她知道,真正可有可無的親人是個什么態(tài)度?!薄八龝蠡诘摹!薄暗人蠡诹?,我們再接她。”……“姑娘,您不出城嗎?”青頂馬車疾馳到城門時,守城的禁軍攔住了馬車,命令馬夫與沈棠下車,接受檢查。輪到沈棠時,沈棠忽然開口,“老師傅,您出城交差去吧,我還有旁的事,就先告辭了。”那滿臉須發(fā)的車夫愣住,驚愕地看著帶著面紗的沈棠,“可是那邊已經(jīng)付了來回的銀子,若我……”“無礙。”沈棠溫聲安撫,又從自己的袖中翻出了一塊碎銀子,遞給那車夫?!熬彤斝量噘M了,勞煩您跑一趟?!庇秀y子,什么都好說。車夫也不再糾纏,只搖頭道:“這可是您說的,回頭別怪罪到我身上,我家住在城外,那我就早些回家,您自己顧著自己吧?!薄昂谩!鄙蛱淖ブ种械闹窆?jié),徐徐轉(zhuǎn)身,朝城內(nèi)走去。她雙眼雖然看不見了,但耳力和反應(yīng)力比從前更靈敏了,靠著竹節(jié)探路,走起路來也不慢,很快,便消失在城南的巷道中。而那駕馬的車夫,則經(jīng)過了盤問和檢閱之后,駕著馬車駛出了城門,消失在外頭官道上滾滾黃沙中。負責檢查的城衛(wèi),看到這離奇的一幕,搖了搖頭,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這年頭,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瞧那姑娘穿著樸素,不像個有錢的,竟然付了銀子不坐馬車了,實在是怪異?!币慌陨狭四昙o的城衛(wèi)則笑著道:“小劉啊,這就是你看走眼了?!薄澳枪媚镫m然衣衫簡陋,可她手中那根用來探路的竹子,可是稀罕的灑金紫竹,北方養(yǎng)不活,只有南方密林深處才能挖來一兩棵,是做笙簫的好材料,但因為太過貴重,等閑樂師都用不起,只有皇家養(yǎng)的那樂府里,才有一兩件。”“而且,那姑娘手里的,還不是一般的貨,通體筆直,根節(jié)寬厚,若做了笙簫拿出來賣,千兩銀子都買不到……這般奢靡,你還以為她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嗎?”“再說了,你看她的手,她袖口處小臂的皮膚……”“等閑人家,哪里養(yǎng)的出這樣嬌貴的人兒?!薄安怀龀鞘菍Φ??!蹦觊L的守衛(wèi)煙癮犯了,從袖中翻出幾塊煙葉,塞進嘴巴里嚼了兩下,幽幽道?!叭缃窬┩鈦y成什么樣子了,這樣的獨身女子若出了京,跟一團肥肉掉進狼窩里有什么區(qū)別?”“京內(nèi)雖然魚龍混雜,但有咱們王爺和十萬禁軍坐鎮(zhèn)……面子上,還是不敢太過囂張的。”“你啊,還是年輕,還得多歷練……”……沈棠自然不知道,她的一根竹杖,暴露了她的身份和底牌。她之所以沒有離開,其實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她沒那么信任竇棠雁。竇棠雁不是什么好人,怎可能完全履約,幫她幫到底,護著她安然離開京城?說不定出城之后,等待她的不是什么鏢局,而是倒手將她賣掉的人販子。二來,她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她想回江南,想回到她長大的地方,可她一個女子,眼睛又瞎了,光憑自己,如何在江南安家立業(yè)?若是兄長在的話,功名在身,有兄長護著撐著門面,到了南方之后,他們不會遭人欺辱,能一步步站穩(wěn)腳跟。可她自己……難。這么毫無準備的過去……更是難上加難。她雖攢了一些銀子,身上的銀兩和首飾加起來有千兩之數(shù),但此番前往江南,一路奔波周折,這點錢,實在不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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