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貞星君|鬼蝶|紫衣和鳶尾|一]
無論是哪個朝代,人的性命都像極了蜉蝣,無論是達(dá)官貴人還是貧賤百姓,命運的軌跡總?cè)顼h萍般不定,朝生,也許暮死。
沒有人能逃脫這樣的安排,除非你的力量足夠強(qiáng)大。
后來的鬼蝶,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之前的名字,但她還清楚記得永安里那個狹小的家:那個喜歡酗酒的邋遢男人是她的生身父親,但那是一個不敢面對現(xiàn)實的懦夫,他被辛苦的生活壓彎了腰,稍有不順心就回到家里打罵妻兒;母親性子懦弱,辛苦操持著一個家,受了委屈也就只知道哭;家里兄弟姐妹很多,每天縈繞在耳邊的都是不休的打鬧,誰扯了誰的發(fā),誰撕了誰的衣,誰搶了誰的餅……一貧如洗的生活是那樣難捱,以至于當(dāng)時幼小的鬼蝶,會于每晚入睡時都希求著,第二天的太陽永遠(yuǎn)不要升起來。
自小看慣周圍人為獲得一口面食、一絲布縷而苦苦掙扎,她越來越害怕過這樣沒有盡頭的日子,所以她鼓足了勇氣,選擇在十歲那年偷跑出家門。
爹娘不會找她的,一定不會,反正她始終是可有可無的那個:好吃的雞腿要給兄長和弟弟,好看的發(fā)繩是姐姐的,連成天只知打架的兩個妹妹,也更能得到母親的憐愛,母親會把一碗蛋羹一分為二,哪怕她就在旁邊,也嘗不到半口……甚至,因度日艱難,爹娘夜深偷著商量賣了一個女兒,兩人竟一致想到的是她。
離開家之后,她開始了亡命天涯的生活,跟過很多人學(xué)藝,最終成為江湖里一顆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水滴。
十二年前,她第一次到廣陵的時候,是十七歲。
十七歲的少女,卻已經(jīng)是一名很不錯的殺手了。
她給自己取了新的名字,叫“鬼蝶”,當(dāng)她出現(xiàn)取人性命之時,總是一襲紫衣,因此人們在她的名字之前加上“紫衣”二字,喚她“紫衣鬼蝶”。
開春,她接了一單生意,對方出三千兩紋銀,買揚州刺史的項上人頭。
達(dá)官權(quán)貴,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好在,揚州刺史好風(fēng)月。
她做足一切以假亂真的努力,于歌弦臺獻(xiàn)藝兩月有余,一支綺羅舞跳得連廣陵郡最好的舞姬都自嘆不如,盛名遠(yuǎn)播的結(jié)果,在她意料之中,自然是將那位揚州刺史吸引來了。
有些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揚州刺史深好風(fēng)月,又格外提防外人,他來捧場,是遙遙乘船而觀,官差帶刀守衛(wèi),舞畢,他也豪邁打賞,但轉(zhuǎn)頭小船就破浪而去,靠岸,在相熟的花館過夜了。
她耐著性子,繼續(xù)等,終于等到那個夜晚。
歌弦臺是孤立的一座高臺,依水而建,風(fēng)景秀美,滿目波光瀲滟。歌弦臺常常迎來貴客,有大人物來時,到了晚上,到處會裝點花燈,那些點點燈光落進(jìn)水里,如同斑斕銀河。
那晚的銀河光輝中,隨同揚州刺史同來的,有金陵的大官。
國主跟前的紅人,初來乍到揚州,先是在船上聽了一曲《廣陵散》,爾后觥籌交錯間,遙聞樂聲起,歌弦臺上有妙妝佳人現(xiàn)身,一支綺羅舞,舞得人心神搖曳。
金陵的大官愛極了善舞佳人,吩咐手下給過賞錢后,親自朝高臺上問道:“小娘子姓甚名誰?是何方人士耶?”
她謙卑揖禮,細(xì)聲敬答:“稟大人,奴家小字聘婷,是洪州人士?!?br/>
大官朗笑:“洪州?‘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洪州是好地方??!小娘子又怎會離家漂泊,來到揚州獻(xiàn)藝?”
她故作感傷姿態(tài):“世上浮萍之人罷了,能吃上一口飽飯,何處不可以是故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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