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光線暗得像潑了墨，樹影晃得人眼暈。陳凡走在頭里，眼掃著地上的腳印，低聲道：“丫頭走得不急，腳印淺，估計是自己溜出來的?！彼ゎ^沖黑三道：“你家丫頭膽兒不小啊。”黑三苦笑一聲，低聲道：“她犟得很，上次救回來還跟我頂嘴，說要去找你謝恩哩！我沒讓她出門，今兒也不知道咋跑了?！彼侄兜脜柡?，眼底滿是懊惱。陳凡哼了聲，低聲道：“謝啥恩，救她是該干的。找到她，我得跟她說清楚，別老惦記這些?！彼_步加快，順著腳印拐進一叢灌木，沉聲道：“黑三，這邊有動靜！”灌木后頭傳來細細的哼唧聲，陳凡撥開枝葉一看，一個瘦小的身影蜷在那兒，身上裹著件破棉襖，手里還攥著根樹枝。小丫頭頭發(fā)亂得像雞窩，臉上沾著泥，瞧見陳凡，眼睛一亮，啞聲道：“小凡哥？”黑三撲過去，眼淚嘩地下來，喊道：“丫頭！你可嚇死我了！”他一把抱住她，粗聲道：“跑這兒干啥？爹到處找你！”丫頭縮在他懷里，小聲道：“爹，我，我想去找小凡哥，他救了我，我得謝謝他。”她抬頭瞧著陳凡，眼眶紅了，低聲道：“小凡哥，我沒跑遠，就想在這兒等你?！标惙捕紫律?，拍了拍她腦袋，低聲道：“傻丫頭，謝啥？趕緊跟你爹回家，下回別亂跑?！彼ゎ^沖民兵喊：“找到啦，回村里吱一聲！”一個民兵立馬跑出去，扯著嗓子喊：“找到丫頭啦！小凡哥找著了！”村里頓時傳來一陣歡呼，有人嚷：“小凡就是厲害！”還有人喊：“快回來，大會還沒完呢！”黑三抱著丫頭站起來，低聲道：“小凡，多虧你，這丫頭是我命啊。”他抹了把臉，粗聲道：“走，回家，我給你烙餅子吃！”陳凡擺手，低聲道：“不用，回村里還有事兒，大會得接著開。”他扛起鐵鍬，轉(zhuǎn)身往外走，沉聲道：“丫頭沒事就好，大伙兒散了吧。”回到村口，大會又熱鬧起來。陳周站在臺上，沉聲道：“丫頭找著了，多虧小凡！這小子，不光干大事兒，連找人都不含糊！”村民哄地笑開，有人喊：“小凡是咱們的福星！”姜昆粗聲道：“行了，大伙兒別嚷了，小凡這次立功，丫頭也找回來，今兒算雙喜臨門！”他扭頭沖陳凡道：“小凡，上來說兩句，別老低調(diào)?！标惙脖煌粕吓_，低聲道：“大伙兒別夸了，丫頭是咱們一塊救的，找回來是該干的。胡家溝子的事兒了了，村里日子還得過下去，我沒啥好說的，干活兒就行。”他話不多，可底下的掌聲響得震天。陳周拍了拍他肩膀，沉聲道：“這小子，實誠！農(nóng)場以后多靠你了！”姜昆粗聲道：“派出所也得給你記一筆，小凡，前途大著呢！”……大會散了，天色暗得像鍋底，村民各自回家，嘴里還念叨著陳凡的好。都說，姜秀養(yǎng)了個好兒子?。￡惙部钢F鍬，踩著后山硬邦邦的泥路往家走，天色暗得像鍋底，風(fēng)干冷干冷的，刮得臉生疼。地上的雪早就化了，只剩些凍硬的泥巴疙瘩，踩上去嘎吱響。他肩膀上還掛著大會上村民硬塞的幾塊凍肉，沉得勒出紅印子，可他咧著嘴，心里熱乎乎的。這次端了紅毛的軍火庫，抓了個尼古拉回來，村里都夸他厲害，獎金還沒發(fā)，手里已經(jīng)多了幾斤肉票，夠家里樂呵一陣子。推開木頭樁子圍墻的門，院子里一股肉香撲鼻。姜秀蹲在灶前，拿根木棍翻著烤熊肉，油滋滋地滴下來，火苗躥得老高。陳霜兒蹲在一邊，小手攥著根樹枝戳土玩兒，嘴里哼著亂七八糟的調(diào)子。錦姒窩在墻角，純白毛色在昏暗的火光下跟個雪團子似的，正瞇著眼啃雞腿，啃得滿嘴油。泰哥蹲旁邊，半大白虎身子挺得筆直，盯著烤肉咽口水，可愣是不敢搶錦姒的雞。“哥！你回來啦！”陳霜兒一抬頭，扔了樹枝就撲過來，小臉凍得紅撲撲的，抱住陳凡腿不撒手。陳凡笑著拍拍她腦袋，把肩上的凍肉往地上一放：“回來了，瞧瞧，哥又弄了點好東西回來，晚上加餐！”姜秀抬頭，臉上皺紋笑得擠成一團，嗔怪道：“你這小子，天天往外跑，也不怕凍壞了?？爝M來暖暖，肉都烤好了?！彼鹕砼呐氖?，從灶邊端起一盤烤得金黃的熊肉，油光發(fā)亮。陳凡搓搓手，進屋把鐵鍬靠墻放好，回頭喊：“塔莉亞呢？咋沒見人？”“在這兒呢！”屋里鉆出個身影，塔莉亞端著個木盆，里頭裝滿熱騰騰的玉米面餅子。她頭發(fā)扎得利索，臉上還沾了點面粉，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小凡哥，你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又要在村里過夜呢?！标惙步舆^盆，聞了聞，夸道：“香！塔莉亞，你這手藝越來越好了?！彼ゎ^沖院子喊，“灰灰，阿寶，過來吃飯！”兩只小狼崽從墻角竄出來，毛色灰撲撲的，圍著陳凡腳邊轉(zhuǎn)圈，嗷嗷叫著要吃的。錦姒抬頭瞥了眼，慢悠悠啃完雞腿，舔舔爪子，優(yōu)雅得跟個貴婦似的。泰哥可沒那耐心，直接湊到烤肉邊，拿腦袋蹭姜秀胳膊，討吃的?！叭ヒ贿叄瑒e搶！”姜秀拿木棍輕輕敲了泰哥腦袋一下，轉(zhuǎn)頭沖陳凡笑，“這家伙，越大越饞。”一家人圍著灶臺坐下，桌上擺滿吃的：烤熊肉、玉米餅子，還有陳凡前幾天腌的野豬腿，切成薄片，紅白相間，看著就讓人流口水。陳霜兒夾了塊肉塞嘴里，燙得直哈氣，小聲道：“哥，你咋這么厲害？人家都沒吃的，咱們家肉多的吃不完！”陳凡哈哈一笑，給她碗里又夾了塊：“你哥是林區(qū)管理員，能耐大著呢。以后還得多弄點，給你長高個兒?！彼騺喴Я丝陲炞?，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問：“小凡哥，這次抓紅毛的事兒咋樣了？聽說還弄回來一堆軍火？”“差不多了?！标惙步乐猓Z氣輕松，“李三爺死了，紅毛也收拾得七七八八，就剩個尼古拉被堂舅押回所里審著。軍火都運回來了，谷雨農(nóng)場那邊高興壞了，陳周隊長還說要給我加擔子。”姜秀聽完，點點頭，語氣里滿是驕傲：“小凡，你這本事，真是咱們家的福氣?！彼D了頓，又嘆口氣，“就是這天兒，太干了。水井挖了幾個，可總覺得不夠用。”陳凡嗯了一聲：“娘，放心，知青那邊說了，開春再挖兩口深的，夠咱們熬過干旱?！彼麏A了塊野豬肉塞嘴里，嚼得嘎嘣響，“吃飽喝足，日子總會好起來的。”一家人吃得熱火朝天，錦姒跳上桌子，叼走塊雞肉，泰哥不甘示弱，爪子一伸搶了塊熊肉，灰灰和阿寶在底下?lián)炻?，啃得不亦樂乎。陳霜兒咯咯笑，差點把餅子掉地上。陳凡看著這熱鬧勁兒，心里踏實得不行——這才是家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