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們聞到了香氣，那些金國治下的僧人們也不例外。金國大軍遠(yuǎn)出，掌權(quán)的貴人們都去了西面和南面廝殺，追著天祚帝的屁股緊咬不放。但是貴人家眷們冬日無聊，這樣剛崛起于蠻荒之地的國家，不論貴人還是奴隸，精神世界都一樣的匱乏，急需大德高僧們用有趣的故事來填補(bǔ)。

    雖然高僧們未必肯承認(rèn)，他們講的那些佛陀本生、菩薩行道、高僧降魔的段子是故事，但是正因為這些段子有趣，他們才得以成為貴人們的座上客。

    一位口舌便給的講經(jīng)法師，正搖頭晃腦地說起一段佛門中的公案：“……話說那阿育王陛下，娶了那賣花女為王妃后，這王妃雖是享受起了錦衣玉食，卻是****愁眉不展。那阿育王陛下心中疑惑，便問王妃道：‘愛妃，你做我妻，享受天大也似富貴，這是人人羨慕不來的好處，卻為何悶悶不樂？莫不是還在懷念你那賣花的前夫？’那王妃躬身行禮道：‘陛下英明神武，威武雄健，臣妾哪有不滿意處。只是大王身上沒有臣妾前夫那般的蓮花清香，只一股檀香味道，熏得臣妾鼻子難受罷了?！?br/>
    話說到這里，那聽經(jīng)貴婦卻是突然嗅了嗅空氣，疑惑道：“法師說的蓮花香氣，莫不是就是這般清香？”

    那和尚不明所以，聞了一聞，又偷偷捏了捏手中的香丸，心中疑惑道：“我還不曾偷偷在袖中點起這丸芙蓉香，這個香氣卻是從何處來的？”

    念頭剛起，這和尚卻是突然心頭一緊，緊跟著就朝著天空中舞拜下去，再抬頭時，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懺悔連連：“我今誑語做兩舌，欺詐善信求供養(yǎng)，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今對佛前求懺悔?！?br/>
    一邊念著懺悔文，這和尚一邊向著那貴婦人托出袖中的芙蓉香丸：“貧僧實在沒有法力，只是袖里藏了這枚香丸，女菩薩聽貧僧講經(jīng)，嗅著香氣，便以為貧僧是個有神通的長老。這等欺心之事，貧僧再不做的了，只望女菩薩寬恕貧僧則個！”

    似這樣的場面，不知在多少地方上演，會寧府的大金國宮帳之內(nèi)，大圣皇帝完顏阿骨打正坐在胡床上打盹。

    這位北地豪雄已經(jīng)五十出頭，在飽受苦寒、缺醫(yī)少藥的女真部族里，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是一位標(biāo)準(zhǔn)的高壽長者了。

    常年的風(fēng)霜打熬，吞并女真諸部、謀劃起兵反遼，這樁樁件件可以載于史冊的大事，也熬干了這位女真領(lǐng)袖的青春，榨干了他的精氣神。

    現(xiàn)在，若不是還有個徹底滅亡遼國的心愿在。完顏阿骨打也絕不會硬點起身體中最后一點余燼，強(qiáng)撐著架子不倒了。

    對這位一手創(chuàng)建了金國的皇帝而言，他殫精竭慮地思考的只有一件事：把那個毫無皇帝氣度、只會像兔子一樣朝西邊飛跑的耶律延禧抓住，然后拖到鴨綠江邊，在頭魚宴上跳舞！

    至于大金國將來是什么樣，完顏阿骨打是不怎么考慮的，對于南方那個據(jù)說極富庶的宋國，也沒有什么想法。

    只要宋人能幫助女真人滅了遼國，那就是女真人的好兄弟，把遼國的南京道分給兄弟，也不是不可以！

    當(dāng)然，大金國的大圣皇帝完顏阿骨打，所能接觸到的宋人也只有馬政、馬擴(kuò)父子率領(lǐng)的宋國使團(tuán)，至少在這位阿骨打老皇帝眼里，英武、勇敢，又有一身好武藝的馬擴(kuò)，就是他對宋國的唯一印象了。

    “遼國，契丹……”喃喃念叨著這個畢生大敵，完顏阿骨打忽然覺得身體變輕了，有什么香味從鼻子尖傳進(jìn)來，甜絲絲、暖洋洋的香氣籠罩了這位老皇帝的全身，讓這位半百老人不自覺地想要仰起頭，回想起曾經(jīng)無憂無慮，在河畔草甸上和小崽子們打鬧的年輕日子。

    至于把耶律延禧拖到頭魚宴上跳舞……嗯，耶律延禧是誰？

    香華之雨天降，微妙香氣如風(fēng)，似云，飛快地籠罩北地，更讓香云籠罩的地方，奴隸癡癡念佛，僧侶虔虔拜懺，就連完顏阿骨打這樣久經(jīng)沙場、千萬人死在面前也不動心的梟雄，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和善老頭兒。

    如此微妙香氣，改換心識在一瞬之間，正是佛門所謂斷諸惡香、滅煩惱香、生歡喜香、凈莊嚴(yán)香、蓮華藏香。

    僅僅是大愿感應(yīng)所生出的天華香雨，便有如此異象，那大愿所感的業(yè)力果報究竟如何宏大，便可見一斑了！

    “天雨香華，眾生相感……接下來是不是還要天人顯圣，捧花禮贊，再弄上一隊天女來跳個舞?。俊?br/>
    “真君言重了，如今西方靈山遠(yuǎn)離，就算有大愿感應(yīng)，這地界上也沒有二十諸天與其眷屬來給佛門打臺子湊熱鬧了?！?br/>
    魏野與鮑方祖對話之間，只見西北方向，五臺山中，又有異象生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