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新鮮出爐的仕途新貴,魏野可以打保票,光和五年春天的那一場宮廷政變,絕對可以作為東漢王朝末期的一大拐點,而被后世史家作為極其重要的歷史事件而進行各種分析和解讀。這場壬戌宮變間的那些刀光劍影、陰謀詭計,沒準也會捧紅些《易教授品漢末》、《袁老師教你讀歷史》之流的暢銷書作家和段子手出來。
但是身為壬戌宮變的主要策劃者兼幕后黒手,某位兵曹從事可是一點也沒想到,自己卻在涼州土著的有色眼鏡之下,隱隱有朝著閹黨余孽發(fā)展的趨勢。也不知道那些個死在宮變中的大太監(jiān)、老太監(jiān),乃至滿朝公卿中被株連到的那些閹黨要員們,對某位親手布下天降祥瑞之局、坑死了他們的黨人后起之秀,如今居然也掛起了閹黨的牌子,是個什么樣的想法。
不過對仙術士而言,什么閹黨不閹黨的嫌疑,有或沒有都一個樣身為京官,若是沒有司隸校尉府行文,那就得有大將軍府乃至尚書臺的詔令,尋常的地方長官,從正常渠道上根本不能對他如何了。除非有人失心瘋地想要破壞官場秩序,直接用絕對的暴力來對他這個兵曹從事進行肉身抹殺那也且得看魏野手中桃千金,肯不肯讓他們玩這一招了。
又埋頭鉆研了幾日,仙術士一共推演出了兩套五陽神符陣的個人專屬修改方案,皆以魏野自身的洞陽劍祝御火法門為根基。
第一套方案就是那個實戰(zhàn)效果有限,但是拿來采暖、燒烤乃至防護陰邪之力侵擾都還有些用處的野營專用法陣??傻诙追桨?,卻總有幾處紕漏,魏野怎么修改都嫌不足。
他這個當家的沉迷在術法研究中不可自拔,司馬鈴作為這支冒險者小組中時常被忽略的第二號人物,當仁不讓地負起了管家小娘子的責任。
自封的管家小娘子掂起腳揉了揉陸衍的額前發(fā)梢,一副長輩的模樣,卻藏不住她臉上藏不住的得意微笑:“學者這種東西呢,都是丟到書架中間不去管,就可以自己脫水成木乃伊的奇行種生物。雖然咱們這個叔叔只能算是個半瓶水的民俗學者,但是我會告訴你,咱們叔叔當初可說過,世界上最浪漫的死法是被一堆古書活埋嗎?”
因為營養(yǎng)充足,或者還有瑞獸血脈蘇醒的緣故,已經比司馬鈴高出一個頭的少年只能沉默不語。面對魏野的嘲諷,司馬鈴可以隨時掛起純潔如小仙女的表情,配合他表演對口相聲,但是為人弟子,跟著老師的侄女一起在背后說老師的段子,請恕小啞巴這個過早成熟的少年沒有這樣叛逆的思想。
說是管家小娘子,司馬鈴能做的事情也不算多,與縣廷來送柴米菜肉的小吏辦交接算是主要的一條。原本這活計都是王超這蛤蟆和尚出頭的,然而自三日前起,魏野就打發(fā)這石蟾精出了門,四下里替自己打探風聲。不但要在意附近教民動向,黑水城外有多少山賊、多少馬賊,附近又有多少內附的羌胡部落,都要一一打聽清楚。
不但如此,就連周圍有多少成形精怪,是山魈木客還是狐鼬蟒蛇,都要這蛤蟆和尚查個清楚,能攀上交情、套些情報就更好不過。魏野還特地花了半日功夫煉了一塊一次性的混元如意石,交代這石蟾精帶在身上。若不是地夷夫人那樣的當境地神,尋常剛成了氣候的妖物,挨了這么一記混元如意石,不死也得重傷。
這天晌午,照例是縣廷的小吏來別院支應柴米鹽醬諸物的時候。司馬鈴和來人對了單子,將文券還給對方,又看了看送來的這些食材,卻是不發(fā)一語,直接進了魏野的臨時書房。
仙術士捧著竹簡式終端,正在給兵家典籍做摘抄,他眼角余光一瞥司馬鈴,隨即將重點勾在“交兵驚中堅守之符,符長六寸”一行字上。隨即魏野拍了拍身邊繡墊,笑著問道:“外面出了什么事了,值得我家鈴鐺這個模樣?”
司馬鈴頓時一手叉腰,把一本便簽本遞到了魏野鼻尖下面:“叔叔,不是我多心。你看你看你看,最近他們送來支應的東西越來越少了。昨天還是一條魚、一只雞、一斤肉、酒一斗,今天就變成了一只雞、一斤肉,酒和魚都沒有了。該不會你那個臨時打招呼搞來的兵曹從事,他們信不過,當你是騙子吧?”
“就算信不過為叔,總該信過你阿叔我這洛陽官造的黒綬印信吧?”魏野冷笑一聲,把司馬鈴的小賬本推開了去,“說不得,是有人給那位劉明庭遞了小話,道是我這位總得走路的京官靠不住,只有本鄉(xiāng)本土的勢力,才是他這位牧守一方的父母官真正的依靠?!?br/>
說著,魏野搖了搖頭,重新將竹簡式終端拿起來,繼續(xù)去研究兵家那據說是傳自玄女、由姜太公發(fā)揚打光的制敵求勝的八道陰符與道門符術的關系去了。
末了,魏野還好心情地添上一句,不是文士優(yōu)雅的安慰,而是充滿了陰謀家的邪惡蠱惑口吻:“別的不論,就是那位劉明庭,他既然選擇了要和你阿叔我合作。那么接下來的戲碼里,哪里還有讓他回頭的路了?”
司馬鈴看了看魏野,對這一套全然免疫,不為所動地說道:“就算阿叔你算無遺策,這位劉縣令的前途只能靠你保舉。可甘姐姐那先不論,洛陽還有一群不賣你面子的家伙呢,他們肯讓阿叔你舉薦一個自己人當京官嗎?”
“當什么京官,最近我參悟道術,隱隱若有感應,就留在涼州沒錯的。而且”魏野攤開竹簡式終端,彈出一個新窗口,對司馬鈴道:“這段話你自己看?!?br/>
司馬鈴低頭看去,那是一段簡潔的歷史記載:“中平元年,北地先零羌及枹罕河關群盜反叛,遂共立湟中義從胡北宮伯玉、李文侯為將軍,殺護羌校尉泠征。伯玉等乃劫致金城人邊章、韓遂,使專任軍政,共殺金城太守陳懿,攻燒州郡。”
“中平元年,離著光和五年不過兩年時間”魏野難得地冷笑了一下,“而這個時空中有著祆教組織聯絡的羌胡,還至于這么沒志氣地小打小鬧一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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