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些拿著災(zāi)異讖緯搞黨爭的儒臣不同,方仙道中長于占驗(yàn)之術(shù)者比比皆是,對于天地異變的征兆看得更是清楚無比。所謂“妖星入犯三垣,天地之氣隱失其序”,說白了,就是這個時空原本的走向,上到一國一族的興亡,下到一家一姓的存續(xù),都在某些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個時空的人的干涉下,脫出了他們既定的命運(yùn)。
若這樣的變化只是出現(xiàn)在小范圍之內(nèi),誰也沒有閑心對之多加關(guān)注。然而妖星犯三垣已經(jīng)深深地影響了這片大地,洛陽一夕宮變,閹黨全軍覆沒,涼州邪教橫行,羌亂提前爆發(fā),身在這一場場亂事中的各色人等,命運(yùn)都開始朝著脫軌失序的方向狂奔,到底未來會有怎樣的變化,就算是高人們聯(lián)手作法推演,也不能得出一個合適的結(jié)論!
而比起人間王朝興覆、亂世治世交疊的這等小事,另一件事卻更讓隱修不出的仙道高人們暗自戒懼。太平道一系,雖然也是自稱傳自老君的道門嫡傳,但是這一脈二百年來又是上書又是講學(xué),試圖側(cè)身廟堂之間的各種努力用得從來不見小了,卻從未有過太大收獲。然而隨著妖星入犯三垣的天地異象出現(xiàn),太平道一脈卻是陡然興旺起來,原本看似暗弱的太平道之首大賢良師張角的命星,也隨之光華大盛,數(shù)度有侵入紫薇垣之勢!
可太平道這樣興旺之余,方仙道一脈卻是隱隱有些不妥,甚至隨著各地頻發(fā)的地震災(zāi)變,號為仙家福地的名山洞府之間,都隱隱開始有了地氣散失之兆!
所以雖然雙方還都因?yàn)閽熘篱T的招牌,看上去是求長生的依舊宅著求長生,圖霸業(yè)的摩拳擦掌以待時變。但要說雙方關(guān)系真有多好?那可說不上。
左老翁一路西行,或多或少的,也與這日漸混沌的世局有關(guān)。
然而涼州地界,卻是詭異得厲害邪教四下橫行不消說了,漢羌相視如仇不消說了,為官者且庸且貪這是幾十年來朝政敗壞遺留下來的癰瘡,不用碰都一股股地流膿水。甚至涼州本地鬼神,就像是約好了一般,集體玩失蹤,下到土地社伯,上到山君水神,居然無一神在位,就連妖物也隨之銷聲匿跡!
如此情形,實(shí)在是讓人心中不由自主地一陣陣發(fā)緊。
左老翁也算是修道年久之士,怎么不知道這場羌亂中另有蹊蹺?然而似左老翁這樣傳統(tǒng)的山居隱修之士,對世事的干涉一向夠謹(jǐn)慎也夠保守,這些保守派的仙道中人能應(yīng)對的法子算過來數(shù)過去無非那么幾樣。
若是權(quán)臣當(dāng)朝,這類高人無非就是在別人門口寫幾首藏頭去尾的預(yù)言詩,再裝瘋賣傻地潑灰掄掃帚鬧上一場,了不起就是玩些盆中釣鱸魚,揮簪分水酒的變化之術(shù)罷了。
至于妖人作亂,倒也有一二高人會隱姓埋名地到軍中應(yīng)聘。然而就算是隨軍出征了,這些高人往往也是暗搓搓地偷偷破了對手的法術(shù)就算任務(wù)完成,絕不肯暴露出自己本來面目。知道的,說這是仙家清高,不愿在濁世炫露道術(shù),然而放在旁人眼里,起碼也逃不過一個“詭怪惑眾”的評價(jià)。
這條路本來也行得通,也更符合仙家高人“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的風(fēng)格??上В瑳鲋葜两駷橹?,居然沒有人組織起真正的討伐軍。唯一有名義也有實(shí)力這么做的,也不過只有一撥人。
便是將涼州刺史治所移向安定郡后,段罔這一伙喪土失地的涼州守臣!
雖然敗逃安定郡,但是至今羌亂尚未蔓延開來,所謂亂軍,也只是占據(jù)了武威一郡之地,邊郡州軍實(shí)力尚得保全。段罔等輩,倘若以固守安定郡為名義,又背靠司隸部所屬三輔要地,給養(yǎng)軍械,各州援軍,必將源源不絕而來,以整個大漢的體量,壓滅羌軍也僅僅是時間問題。
然而以段罔為首的這群二千石貴官,占據(jù)如此有利的形勢,到底在做些什么?
除了封鎖驛路之外,他們竟然什么也沒做。
心下微微慨嘆,左老翁抬步欲行,步子卻是猛地一橫,右手輕輕探入胸前掛著的褡褳中,像是握住了什么物事。他一直牽著的那似魚非魚的妖物,更是以極其敏捷的動作,猛地將頭朝雪堆里一埋,長長的尾巴一面亂甩,一面將四下里的積雪都攬到了它藏身的雪堆里面。
而在他們面前,一盞盞赤色燈籠在昏暗的黑松林間透出不祥的紅光,帶著獸類在雪地上奔跑的足音,飛快地?fù)淞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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