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灰蒙，映得城北越發(fā)破敗。本就是下九流聚集的蜂蟻之地，這世道的沉暮荒僻在此處更顯淋漓。

    謝止寒半倚在路旁古樹上，手指搭在年輪間，一聲聲地咳著，蜿蜒的血線自他唇畔流下，越發(fā)顯得面容雪白。

    街頭人來人往，卻未曾有人停下哪怕看一眼，神色間麻木冷漠，灰敗甚于所著深色布衣。

    他卻不在意，以手支頤微微垂眸，神色溫和而姿態(tài)散漫，白衣落于塵埃之上卻愈顯高潔。

    嬴扶疏勒馬停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他。

    這世道暗淡，只他是唯一光亮，經(jīng)年未變。

    她翻身下馬，走到他面前站定。

    “殿下，許久未見?！彼犻_眼睛，瞧見是她微微一怔，隨即輕笑起來。

    她沒有說話。

    他以食指輕輕敲了敲額頭，帶了少許懊惱：“被放逐太久，人都傻了，殿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陛下了?！?br/>
    話雖如此說，語氣中卻沒有絲毫惶恐之意，仍是溫和含笑地看著她：“陛下，許久不見?！?br/>
    “為何回來了？”她抿了抿唇，開口問道。

    “想回來，便回來了?！彼灰恍Α?br/>
    她忽然生出惱意：“剛回來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陛下，我也不想的。”他無奈似地嘆了一口氣。

    “可你就是看不下去是不是！”她眼中起了淚意，語氣惡狠狠，落手的動作卻是輕柔：“怎么就是學(xué)不會明哲保身呢？”

    謝止寒覺出她的眼淚滴落在他指間，沉默了片刻，抬起手為她拭去淚珠，低低地嘆了口氣：“陛下，世人都說我離經(jīng)叛道、頑冥不化，是謝家的污點、世族的恥辱……”

    “不，你從來不是?！彼鹧劬Γ柚顾酉聛淼脑?。

    他從不是污點恥辱，他是這世間剔透難尋的美玉。

    謝止寒微怔，慢慢地笑了起來：“可是陛下，我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從未覺得自己做的是錯的?！?br/>
    草叢間忽然有悉索聲傳來，她警惕地站起，喝道：“誰！”

    花木枝葉微頓，有人穿花拂葉而來，白衣鮮活明麗。

    “殿下。”他口中隨意咬著一根草莖，正悠哉地上下?lián)u動，見到她也不曾驚懼，只是彎起了眼眸，干凈明朗的笑意如清泉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