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母不必多禮，快請坐吧。聽說舅母今天得了誥命，來宮中拜見皇后娘娘，還未恭喜舅母呢?！睆堎F妃朱唇輕啟，抬手示意身側(cè)宮女，為那命婦取來一只椅子坐下。

    那命婦并不是十分大方，扭捏了一下，這才坐了下去，開口流利說出一套謝恩的官樣文章來：

    “多謝娘娘。臣婦等草莽寒門，鳩群鴉屬之中，豈意得征鳳鸞之瑞，今娘娘上錫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遠(yuǎn)德鐘于一人，幸及吾等。

    且今上啟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曠恩，雖肝腦涂地，臣婦等豈能得報于萬一。

    娘娘切勿以家中為念，更祈自加珍愛，惟業(yè)業(yè)兢兢，勤慎恭肅以侍上，庶不負(fù)上體貼眷愛如此之隆恩也。”

    “行了，舅母，這些個戲文上聽的，做不得數(shù)。家中都還好吧？”張貴妃略有些無禮的打斷了他舅舅張堯佐的妻子鄭氏，這番核心在于“你要好好巴結(jié)侍奉好皇帝，好讓我們?nèi)艺垂狻钡墓僭?，直奔主題。

    “是，你舅舅此番能從蜀地一介小推官，榮升兩府之下第一人的肥缺——三司使，全靠呂相公鼎力相助，這份好處，我們是不敢忘的。”那鄭氏雖說得極其含蓄恭敬，但聽在張貴妃耳朵里，卻是句句刺心。

    張堯佐雖然是張貴妃的親舅父，但在張貴妃父親早死，和母親淪為蜀地歌女以討生計時，舅父家中，卻以路途遙遠(yuǎn)為由，拒絕收留。疙瘩結(jié)在心上，卻又家丑不可外揚(yáng)。

    那些外面的大臣，越是為這個親戚舅父大開綠燈，張貴妃心里反而就越厭惡這些人，畢竟，這等家丑，即便是對枕邊人趙禎，張貴妃也是有所忌憚，生恐不合禮制的，不好細(xì)說的。

    至于外面那些個不明就理就去拍馬屁的，張貴妃心中直是一陣陣惡心。

    “你們都好便是了，本宮也乏了，就不留舅母了。”張貴妃半躺榻，閉起眼睛，任由丫頭婢子們?nèi)ニ妥哙嵤希燮ひ惶乱膊惶А?br/>
    待鄭氏走遠(yuǎn)，張貴妃才緩緩睜開眼睛，就著手邊一個香爐，“啪”的一聲砸了出去。

    在她落魄貧賤時，絲毫不伸援手的親戚，如今卻靠著她的恩寵扶搖直上，這是多大的荒謬和諷刺？

    張貴妃想著，一肚子火氣，竟怔怔留下了眼淚：

    倘若，倘若當(dāng)時舅父有絲毫收留，母親何至于早早積勞成疾？自己又何至于有那般艱辛苦難的童年？呂夷簡，你是豬嗎，堂堂大宋首相，這等小事都打探不清楚就瞎張羅？這是要?dú)馑辣緦m嗎？

    想到這里，看著婢子端上來的飯食，張貴妃全然沒了胃口。

    ……

    柴麟拉著方仲永，在“枕草子”戲班子的看臺下坐定下來，等著看第一場《甄嬛傳》的排演。

    “你把戲本子改成了幾個妃子大玩宮斗，皇后不得寵，化身迫害幼子小能手，然后皇帝收養(yǎng)了皇后的妹丈，自己表哥的孩子當(dāng)養(yǎng)子，繼承了皇位，

    再然后，這位養(yǎng)子即位后，將前皇帝所有的孩子和妃子都逐出宮外，封了自己十幾個兄弟為王，住進(jìn)皇宮……

    別的不說，就這十幾個孩子的梗，我怎么感覺，像是影射某位王爺呢？”

    柴麟展開一把折扇，放在面前，和方仲永輕聲說道。

    方仲永不置可否的笑笑：“何必執(zhí)著這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若能讓官家謹(jǐn)慎些，總是好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