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午越想越覺得正是這個理兒,不然孔顏何必沒頭沒尾地拋給他這樣一句話?
不過,撇開孔顏的暗示不談,單憑他是謝家人,湯午便愿意冒險試上一試。何況于他而言,與其說是押寶,倒不如說它更像是提前向二皇子示好。
這被關(guān)在牢里的姓謝,同二皇子劉夙與周夫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恐怕京兆的許多人與方才那同僚一樣,只當(dāng)宮里有位并不出名的謝美人,并不清楚此間真相。
這卻是上一代留下的是非。
劉夙生母姓周,人盡皆知,的確不錯。但周夫人的母親,也就是劉夙的大母常氏,卻在周夫人入宮前改嫁過一回。周夫人是常氏與早亡的先夫生的,而后來嫁的人家,正是姓謝。
據(jù)湯午所知,周夫人有兩位同母異父的弟弟,也就是劉夙的兩位舅舅。但他們倒是如周夫人一般,生了一副不愛張揚的性子,更不曾借宮里得寵長姊的名頭在外生事。
何況一般而言,姓氏不同也難以叫人立即往親故血緣上去聯(lián)想,故而放眼京兆,知道此事的人竟是寥寥無幾。
加之常氏改嫁前,謝家早已定下婚約,只待新婦過門。此番舉動多少算是搶了別人家的郎子,到底談不上光彩。
周夫人與謝家不欲聲張是一方面,謝家二子能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扎根京兆多年,還不被有心之人挖出大肆宣揚,其中未嘗沒有陛下的手筆。
湯午出身貧寒,自然無處得知這樣隱晦的內(nèi)情,能知曉這樣詳細(xì)也算意外。蓋因才襲了京兆吏時,他曾在舊日卷宗中,翻到一樁頗為古怪的案件。
那時的湯午,父親新喪,剛接過京兆吏的小官。雖人微言輕,卻躊躇滿志,一心要為民請命、做出了不得的成績來。除了分內(nèi)之事,余下大部分光景便都拿來泡在公廨。或研習(xí)律法,或翻閱舊案,總不肯讓自己閑下來。
京兆外城西的錢氏滅門案,正是在此過程中入了他的眼。
那是一樁陳年舊案,滿門老小無故被屠,下手之人還不曾驚動鄰里,在當(dāng)年無論如何也算是大案,可到頭來卷宗上只落了幾個大字:
游俠兒謀財,行兇,屠滿門。
這樁草草了結(jié)的案子在湯午看來可謂疑點重重,雖又翻看了許多案子,卻總歸對這滅門慘案上心一些。于是暗暗存了主意,想著如何為其翻案,好叫死者不再蒙受不白之冤。
但才稟告上去,他的上峰京兆尹董倡便給了示下,總在若有若無地提醒湯午,此案不必深究,話里話外透著這樁案子碰不得的意思。
湯午雖有抱負(fù),卻不愚笨。面上恭敬應(yīng)了,待歸還卷宗后,暗地里卻往城西去了許多回。
饒是湯午自詡才高能干,為了這十?dāng)?shù)年前的往事也費了好一番心思,才最終從百姓嘴里,一點點東拼西湊出錢氏遇害的真相:
在被滅門前,他們正預(yù)備著家里幼女與謝家郎君的婚事。
謝家郎君?雖有婚約在前,但人都沒了,謝家郎君自然要娶妻了。后來進(jìn)門的妻子約莫是姓常?還是王?卻也記不大清了,只聽說是把前頭養(yǎng)著的周家女兒送入宮里侍奉貴人去了,也不知如今有沒有成就一番造化呢!
那位上了年紀(jì)的老伯是這樣同他說的。
許多原以為自己早就忘卻的人和事,湯午時隔幾年回憶起來竟還歷歷在目。
謝家,常氏,周家,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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