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蒙夜色里，少年躺在學(xué)堂一間屋子里，四下寂靜無人。

    他傷勢多是皮外傷，又有火蛇救助，幾日過去已經(jīng)好了七八分。如今還未醒來，猶在夢中。

    夢境便是傳說中的假想界，唯有風(fēng)波在上水波在下，人稱其為太虛無境之地，不曾有邊界。

    在那風(fēng)波中，水光粼粼，有一道迷霧般的身影在水面上徘徊打轉(zhuǎn)，游弋之間放出朦朧幽光。

    啟吟站在水波蕩漾處，卻不十分驚慌。

    這是夢境，是一座無邊深潭，或是罩有迷霧的大海，是他十幾年反反復(fù)復(fù)來過的夢境。

    不過這一次卻和以往大不一樣，因為他仿佛肉身也走進了夢里，甚至于能夠清晰感應(yīng)到自己的那一道念力，仿佛隨時都能調(diào)動。

    而那虛幻無形的迷霧，時散時聚，神異明滅，從遠處向啟吟游來，帶動水面泛起了圈圈漣漪。

    那迷霧在他身前流轉(zhuǎn)游弋，漸漸變得濃厚沉重，壓得水波晃動鼓蕩，一層層不知是念力還是傳說中喚作仙氣的能量向外擴散。

    水波漸漸回歸平靜，那能量不再釋放，而是隨著霧氣向中心凝聚，漸漸化作一個人形，從霧氣中伸展開腰肢，抬頭笑吟吟地看著眼前的少年啟吟。

    啟吟與他對視，不由一愣。

    這迷霧造出的人，和他一般無二。不單單容貌身形，連行動舉止都與自己一模一樣。

    果然，這就是空明。

    他猜測空明是無中生有，所以空明應(yīng)該是毫無依憑將虛非虛的狀態(tài)。所以借助自己，他便有了形，借助自己，他便有了智慧。

    “你知道我的空明神名，我也知道你是何人，但你偏偏不知道你自己是誰，對嗎？”

    啟吟聽著他的話語，自然而然被勾起好奇，自己本來是得望國一小民，卻知曉了從前父親對他限制頗多，幾乎不能離開學(xué)堂的緣由，如今亦是被師父寄予厚望，此中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

    而他生有雙魂，本來以為倒霉撿了個鬼魂，卻聽鬼魂說自己也是輪回而來？教他如何不能心生疑慮？

    “空明在上，啟吟見禮?！?br/>
    這時他從驚喜不定中反應(yīng)過來，和自己說話的不是鏡中虛影而是空明神，自己虔誠信仰的真神。

    空明坦然接受他的雙膝跪地之禮，對他點頭道：“廟中泥塑木刻的神明如何能夠?qū)W我點頭？尊我便可，不必再拜?！?br/>
    啟吟聞言，不由對空明的平易近人更生好感，雖然心中更多的是敬畏，舉頭三尺，不能不畏。

    而他卻不知，空明只是借他人格來具現(xiàn)自己，這所謂的平易近人也只是他自己的本性罷了。

    “我日夜尋你，只是為了讓你做一件事。我是神明，不是真人，所以即便我盡知一切因果，無所不能，也終究是不能混淆人神分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