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不常出宮,做太子時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學(xué)習(xí)上,登基之后更是只有寥寥兩三次,她熟悉曲沃城,完全是因為用金臺俯瞰過整個城池的格局,至于哪條街是做什么的,哪家店鋪比較熱鬧,哪里適合游玩,她是一概不知的。
連衛(wèi)青這個才來不久的人都比她更熟悉曲沃城。
過了官橋不遠(yuǎn),就到了一處街市,不同于姬越回溯武帝盛世時的車水馬龍,黑夜如白日一樣喧囂,她的都城一切井然有序,熱鬧歸熱鬧,但沒有擾人的叫賣和鑼鼓聲響,路邊的攤鋪支著燈籠桿,開張的店鋪點著煤油燈,有賣藝耍把式的也都?xì)w整到遠(yuǎn)離民居的鬧市一角,比起白日,夜市是安靜很多的。
走了兩條街道,距離鬧市也很近了,遠(yuǎn)遠(yuǎn)地能夠聽到絲竹之聲,這時候的賣藝大多是耍猴,舞劍,摔跤,花式蹴鞠,也有擺好的武擂,能把擂主攆下臺去的就能得一筆花紅,都是頗有意思的。
鬧市口有扁食攤子,姬越原本是不打算過去的,她雖然不貪享樂,也沒有委屈自己的喜好,但一眼看去忽然覺得那攤子上的老父妻面熟,她出宮次數(shù)有限,稍一回想也想起來了,正是二三年前她隨先皇出宮時遇到的那對攤主夫妻。
馬老二穿著一身得體的粗布衣裳,面前圍著一塊麻布防止衣裳蹭上火灰,這兩年家家戶戶都寬裕些了,對吃食也挑剔,以往那些吃了些粗糧就去上工的力夫隔三差五也要吃兩頓白面,能在晚上有空閑出門的人家更是不吃粗糧,馬老二就和老妻商量了一下,白天還賣粗糧,晚上就賣白面吃食,生意比以往好得多了。
今夜不怎么冷,街市上的人也比較多,攤子還沒支起多久就賣出去了好幾碗白面扁食,馬老二樂呵呵地?fù)浦箦伬锏臏?,剛盛起一碗來,面前就站了黑壓壓一行人?br/>
馬老二愣了愣,目光落在為首的小郎君身上,遲疑片刻,小心地笑了笑,說道:“是兩年前那位小郎君嗎?”
姬越點點頭,說道:“來二十三份湯面,只我不吃蔥蒜?!?br/>
馬老二的攤子上如今是有蒜的,一個小碗盛著,買最貴的湯面才有小小半勺澆在上頭。
馬老二連聲應(yīng)了,他的攤子很小,最多的時候也就能擠十個人坐著吃,但他見過這位小郎君和老先生的隨從都是蹲著吃,不上桌的,也不慌,數(shù)了數(shù)只有二十個碗,還特意讓老妻去隔壁攤子上借了碗來用。
姬越一共帶了二十個鳳翎衛(wèi),多出來的三份湯面是她的一份,媚娘的一份,衛(wèi)青的一份。
馬老二還算有些見識,只看小郎君的精神面貌就看得出來這必然是當(dāng)家做主了,所以也不去問兩年前那位老先生的事情,一邊燙面,一邊笑呵呵地說道:“小郎君可是久不來了,要是再過一陣子,可能就再也吃不到我家的面咧?!?br/>
姬越唔了一聲,還是衛(wèi)青開口問道:“老人家,這怎么說?可是遇上了麻煩?”
馬老二擺擺手,“不是不是,我們兩口子掙了點錢,準(zhǔn)備回鄉(xiāng)去,上回分地,我家分了四十畝好水田哇!兩個兒也都大了,正好一把子力氣,總不能讓他們天天游手好閑。”
姬越想了想,說道:“四十畝水田,可是家中田地曾被士族侵占?”
馬老二嚇了一跳,但想到什么,還是伸頭看了看邊上,發(fā)覺沒外客靠近,這才小聲地說道:“小郎君說的是,我家的田被人占了整二十年,郡里的差役老爺來看過兩回,最后給我量了二十畝好田,還加原先被占的田,一共四十畝,咱們奉山郡的郡守爺可真是個好人哪!”
姬越?jīng)]有搭理,媚娘卻看得出來她不高興了,便打趣似的笑道:“老人家,陛下讓人分的田,怎么只說郡守是好人?”
馬老二卻搖搖頭,說道:“朝上的事誰也說不清楚,但地方上還是郡守爺說了算,把上等的田分給自家族人親眷的多了,要我說,還是咱們奉山郡的郡守爺心善。”
奉山郡是距離曲沃最近的大郡,郡守孫溪,是姬越提拔的寒生,郁郁多年不得志,為官之后十分勤勉,但有一點貪賄的毛病,只是收了錢沒辦過事,收的數(shù)額也不大,僅僅是能讓他一家老小富足生活的錢糧,姬越也就看在他的能力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正說著,湯面端了上來,姬越?jīng)]動筷子,衛(wèi)青則顧不得燙,先喝了一口湯。
馬老二看得都覺得喉嚨疼,連忙給他端了一碗涼水放在桌上,語氣帶著點老人家特有的責(zé)備,“急什么,油花浮上頭,不見熱氣也要冷冷,舌頭都要燙熟咧!”
衛(wèi)青喝了一口冷水,只是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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