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此兇猛的怪物出現(xiàn)，巴桑本來都已經(jīng)哭哭啼啼，在旁人的議論之下，好不容易收斂情緒，準備接受這個現(xiàn)實，然而雜毛小道的話語，又讓他生起了希望，慌忙直起身來，拉著雜毛小道的大腿，說你說的，可是真的？

    雜毛小道并不言語，而是轉(zhuǎn)頭瞧向了那長眉毛的老喇嘛。

    這個臉上滿是皺紋和愁苦之色的老喇嘛走上前來，說是的，那頭劍脊鱷龍的身體里，有兩條生靈的生命圓輪，不過他并不確定那是被吞下去的人，還是這條劍脊鱷龍已然懷了孕。

    老喇嘛上前與我們兩個施禮，盯著我們，說想不到，兩位不但是修煉真義的同道中人，而且還是拔了尖的高手。不過你，是怎么確定他兒子在里面的呢？

    雜毛小道聳了聳肩膀，說他看到那頭畜牲的肚子里，看到了一個人頭的印子。

    我略為奇怪，說這活人既然已經(jīng)進入了那條大鱷魚的肚子里，進去的過程，免不了要咬上幾口，在胃袋里，又會有那腐蝕的胃液融化，巴桑家的二小子昨天就已經(jīng)失蹤了，這么久的時間，人哪里還能夠活下來呢？雜毛小道搖頭說不知道，他只能夠感覺到那腹中尚存氣息，但是為什么，他倒也是沒有見過這等古怪的鱷魚，不知習(xí)性——它不會是上古，留下來的兇獸吧？

    我們兩個議論，那老喇嘛則上前來，跟我們解釋，說這巨鱷，在佛經(jīng)上記載的名字叫做迦羅陀，是八部天龍里迦樓羅的食物，又喚作劍脊鱷龍，渾身戰(zhàn)脊，狡詐如狐。它本是大江大湖深處水眼的鎮(zhèn)守兇獸，上古遺種，也屬于龍種，初生時只有小拇指大，每過五十年就長一米，這一頭，應(yīng)該有250年到300年的壽齡。

    這種兇獸有一個習(xí)慣，就是它從來不吃死物，只吃帶血尖叫的生靈，即使獵物太多，一時吃不完，也會將其吞噬體內(nèi)腹腔中溫養(yǎng)存活，等到娥了，才會反芻出來，將其活活咬殺。所以，那孩子有可能還沒有死去。

    我嘆息，說果真的是長知識了，天底下，竟然還有這等奇怪的物種。

    那老喇那眉頭一掀，卻說到：“這兇獸并不是我們高原上的土著，它只是一個迷路的客人而已?！?br/>
    聽他這么說，我知道他想提及天湖的傳說。天下水脈皆通透，這是風(fēng)水之說里，常常提及的事情，這我也能夠理解，因為小時候?qū)W習(xí)《自然》的時候，書里面講到，水蒸氣升空，然后經(jīng)過全球大氣循環(huán)，所以是流動的。然而從地質(zhì)學(xué)上面的認知來講，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我也不好反駁他，在藏人心中，這些喇嘛的地位很高，跟我們內(nèi)地的領(lǐng)導(dǎo)一樣（尊敬程度一致，但是內(nèi)心不同），是佛陀的使者，萬物的權(quán)威，有些東西，太過較真反而不好。

    小喇嘛將手掌撫摸在了巴桑的頭頂，神圣而莊嚴，然后目光望著遠方的湖面，平靜地說道：“它沒有走遠，就在水里面，窺探著我們?！?br/>
    南卡嘉措上前，問現(xiàn)在該怎么辦？

    他指著身后的那些藏民，說要不要祭祀湖神，請求它的原諒，將可憐的莫赤給放出來？

    這劍脊鱷龍的名字里，既然沾了一個“龍”字，自然是極有靈性的東西，換句話說也叫做狡猾。它在岸上，我們尚且奈何不得它，更何況在了水里？那個小喇嘛聽到南卡嘉措的提議，想了一下，然后望向老喇嘛，老喇嘛瞧了一眼，然后沉吟著，說好吧，先祭奠湖神。

    我發(fā)現(xiàn)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那就是我本來覺得這老喇嘛，和小喇嘛本應(yīng)該是師徒關(guān)系，但現(xiàn)在看來，老喇嘛似乎十分尊重小喇嘛，兩人在一起，反而隱隱以小喇嘛為尊一般。

    得到了上師肯定，人們紛紛將背負過來的祭物，擺在湖邊的草地上，然后開始誦經(jīng)祈禱。我和雜毛小道在旁邊抱劍而立，看著這些虔誠的信民，感覺到真的有些不可思議。要知道，在我的家鄉(xiāng)，倘若是看到這樣的怪物，早就一哄而散了，就如同在羅聾子的墳頭上一樣，分分鐘，渺無人煙，哪里還會如現(xiàn)在這般，虔誠的伏地祈禱？

    我想了一下，他們大概是覺得自己信仰的神佛不會拋棄他們不管，所以才會如此安定的吧？信仰這東西，有人可以從里面獲得安詳和勇氣，有人卻通過它榨取錢財和地位，如何看待，各憑自己吧。

    祭祀，誦經(jīng)，引導(dǎo)儀式，兩個喇嘛引領(lǐng)著這些藏民，開始了莊嚴而肅穆的湖神祭拜。

    這是一種難以言傳的感覺，每一個人都將自己的心神沉浸進來，然后那些微薄的念力經(jīng)過一種古怪的方式，投影到了喇嘛身上，然后喇嘛再通過藏密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激蕩到空氣中，將意念行灑于天地間，溝通萬物。

    這樣的方式，讓人稱奇，難怪大師兄再三建議我們一定要往藏區(qū)一行，原來此處高手的法子，竟然是如此神奇，而且能夠讓人有所思，有所悟，可以從里面，得到自己的收獲。

    如此祭祀，差不多有了大半個小時，我和雜毛小道并沒有參與，而是遠遠地望著，然后警戒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