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老先生走進臥室內(nèi),看到床上仰躺著沉睡的阿根,眉頭一皺,回過頭來問阿根的父親,說怎么情況跟你說的不一樣?這不是睡得好好的么?阿根父親也奇怪,說是啊,怎么睡了呢,前兩天過來,一宿一宿的,眼睛都不閉一下,嚇人得緊呢。
說著他問自家的老婆,怎么回事?
阿根的母親說是陸左他們一來,阿根就睡著了,這孩子太累,抗不住了,你看他現(xiàn)在睡得多香。
歐陽老先生看了我一眼,也沒有說話,而是坐在了床頭的椅子上面,把阿根的左手從被子里面拉出來,平放著,然后又從隨身的包中拿出一個問診的墊子,灰白色,墊在了阿根的手下面。他閉目,手用三指搭脈的方法,放在了阿根的手上,一點一搭,蜻蜓點水一般。
雜毛小道與我對視一眼,這人說是個算命的,然而一上手卻用的是“望聞問切”中醫(yī)家的手法,而他這手法,看上去卻有模有樣,倒是有些意思。他切脈了一分鐘,然后又將雙手交替搓熱,放在阿根的后頸脖子處,輕輕地捏弄,小心地摸骨,動作輕緩,自然,讓我想起了高檔茶苑里面表演功夫茶的美女。
一樣的優(yōu)雅,不一樣的感觸。
做完這些,他把墊子收回包中,又從里面拿出一張毛巾,將雙手小心地擦干凈。他站起來,阿根的父親立刻迎了上去,說歐陽老先生,我兒子怎么樣了?歐陽指間說貴子脈象呈遲緩微弱、澀滯,陽氣虛衰,無力助心行血,看來是受了驚嚇,遭了陰物。阿根的父親焦急,說那該怎么辦呢?
歐陽指間搖搖頭,說先不急。他指著我和雜毛小道,說要和這兩位小友談一談,你們先出去,過一會兒我叫你們再進來。阿根父親顯示愣了一下,沒有反應過來,不過他看樣子還是很尊敬歐陽指間的,也聽話,點了點頭,把房間里的兩個女人和老萬,一起都攆出門外去,并且把門關(guān)上。
清完場,歐陽指間則正式跟我們打招呼,說剛才直以為兩位是大街上浪跡江湖的神棍騙子,沒成想,你們倒是個真有本事的人。這位小道長,你果真是陶晉鴻陶真人的高足?
雜毛小道只是一個被革除墻外去的棄徒,然而心理素質(zhì)卻是極好的,面不紅耳不赤,說然也,貧道我五歲便入得師傅的門墻中,在句容茅山后谷中修行。歐陽老先生點點頭,說陳志程此人,小道長可是認得?
雜毛小道斂容,眼睛睜開,看著這老頭子一眼,然后低低地說,認得,他是貧道的大師兄。
歐陽老先生拍手笑了,說果然,認得“黑手雙城”的人大把,知道陳志程是陶真人外門大弟子的,倒還真的少見。小道長果真是陶真人的高足,唉呀,險些錯過了,險些錯過了啊!
他邀我們坐在床邊,然后自我介紹,說他早年家傳得有一些東西,說起來,算得上道門五術(shù)的醫(yī)字門,不過家傳的比較粗淺,得不到精髓,只能做個赤腳郎中,后來近代炁易最杰出的代表人物、中國周易研究ghk會副會長張延生老先生,于1988年開辦“易經(jīng)函授班”,他便是其中的一位,一直跟隨老師學習了三年,終于摸到了相門的門檻邊緣,跨進門來。而后先生歸帝都服務大內(nèi),他則返回家鄉(xiāng)。
說完這些,他又問起,說見雜毛小道的大師兄,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他最近可好?
雜毛小道說還行,就是忙,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整日里就是東跑西顛的。歐陽老先生撫著下巴的胡須笑,說別人都講國家宗教事物局的人閑得很,沒人想到還有他們這么一些人,整日在外面奔波著呢。不過說來也邪性,不知道怎么地,最近這些年,特別是這兩年,各種各樣的怪事情都冒出來了,一年比過去四五年還要多,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原因。這件事情,你們怎么看呢?
雜毛小道呵呵笑,有些露怯,搖搖頭,不敢搭話,怕說漏了。
歐陽老先生指著床上沉睡的阿根,說他剛才把了脈、摸了骨,這年輕人的睡眠仿佛是人為的,倒真是奇怪了,莫非是小道長所為?雜毛小道笑,說不是,這件事情他沒有參與,是這個家伙搞的。他指著我笑,而歐陽指間的胡子一翹一翹,說這手法聞所未聞,到底是什么樣的手段?
我說小子不才,來自苗疆一帶,苗家三十六峒,有我一家。
歐陽老先生恍然大悟,說哦,原來是個苗家蠱師,像,確實像。現(xiàn)在懂這個東西的人越來越少了,而且用它來救人,我活這么久,倒是第一次聽到,不錯,不錯。我連忙跟他客氣,問阿根這個樣子,歐陽老先生可有主意?他聞言也搖搖頭,說這年輕人魂嚇丟了,需得喊。喊得回喊不回,這倒真的不知道了。
他的判斷和我們的一模一樣,并不出入,我們都點了點頭。
現(xiàn)在也不是敘交情的時候,歐陽老先生把門打開,讓幾人進來后,從布袋之中拿出蠟燭、檀香、冥紙、一把奇怪的黑剪刀和一小撮用紅袋子裝著的米粒,我注意看了一下,是糯米。這老頭子看著上了年紀,身手卻利落得很,在床的四周、床沿下以及門口處,各點一柱香,因為沒有地方插,阿根的姐姐從冰箱里拿出一個大白蘿卜,分段切好,擱在歐陽老先生指點的位置,一寸都不能偏移。
這都是他推算好了的方位。
香燒起,冥紙也有老萬幫忙點,歐陽老先生把阿根換洗下來的衣服,放在燃燒的蠟燭火焰上下前后擺動,然后讓阿根的母親拿著那把又大又重的黑剪刀,不斷地拍打地上,啪啪啪,直作響,衣服熏完,他遞給阿根的父親,然后手上抓著一把從紅色袋子掏出來的糯米,碎米粒往床的四周撒,一邊撒,一邊喊:“東方米糧,西方米糧,南方米糧,北方米糧,四大五方米糧。戊子鼠年六月初二,陳棟根命魂來歸??!請到九天玄女、接魄郎君,畀返陳棟根肚膽來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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