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兩人姍姍來遲抵達前殿,信使已經(jīng)折返長策城,只留下滿地紙頁被風吹得四處亂飄,燈火惶惶暗影交錯,很有幾分天下將亂的調(diào)調(diào)。
桌上還放著一個乾坤袋,里頭微光浮動,行李裝得那叫一個滿。見徒弟進門,青云仙尊殷殷迎上前,眼底既慈祥又不舍,詞都背好了,只等著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盡快把人打包送走,風繾雪卻已拱手行禮:“師父放心,徒兒這就下山?!?br/>
言罷便將乾坤袋納入袖中,轉(zhuǎn)身疾步離開大殿,半句廢話沒有,唯廣袍素紗被星輝漫卷,灑下一路流動的光。
這一切發(fā)生得實在太突然,突然到青云仙尊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只目瞪口呆看著小徒弟翩然遠去的神仙背影,直過了半晌,心里才隱隱涌上一絲不妙,急忙問道:“逢春,你們來的路上,他是不是又作妖了?”
“沒啊。”木逢春道,“就去師父的藏寶室里隨便拿了點東西,說對付燭照劍魄時或許用得到。”
青云仙尊眼前一黑:“都有什么?”
木逢春回答:“一些看著不值錢的字畫圍棋琴譜而已啦……師父你怎么暈了?”
青云仙尊顫聲指責:“私入藏寶室有違門規(guī),你怎不攔著他?”
木逢春很沒有出息地說:“我可不敢?!?br/>
因為小師弟這人吧,雖然不走拔刀砍人路線,但不管是表情還是說話的腔調(diào),都能純天然冒寒氣,隨時隨地一張“你爹欠我二十萬”的冰坨臉,一般人確實招架不住。
青云仙尊胸口隱隱作痛。
……
風繾雪并沒有御劍疾行至長策城,他自幼被師父收養(yǎng),極少離開仙府,對山下的物與人不算熟悉,尚需要適應幾天,所以也學劍客買了匹馬,取了個很長的名字,叫“酒困路長唯欲睡”,就這么一路衣擺劍穗掃繁花,馬蹄聲聲地入了世間。
這日正午,他抵達一處溪畔,很清靜,也很干凈。正好走熱了,便將馬韁一扔,打算泡到日暮時再繼續(xù)趕路。
幾只白鳥嘰嘰喳喳落在對岸,看著可愛又很憨,和師父有一比,風繾雪捏碎一?;ㄉ牵瑴蕚溘忂^水去喂喂這群“恩師”,雀兒們卻像是受了驚嚇,突然撲啦啦向四周飛去。
耳后隱隱傳來破風聲!
風繾雪反應極快,千重衣擺似冬雪漫卷,單手長劍出鞘,鋒刃帶起的狂風攪得水面亂晃,“當啷”一聲將暗器一劈為二——是一枚不起眼的石子。
一道黑色身影從山腰俯沖入泉中。
風繾雪急忙退讓幾步,避開四濺水花。
謝刃單手扯住布在河底的網(wǎng),想追趕那條被劍氣驚走的紅錦魚,可哪里還能追得上,忙活半天連片鱗都沒撈著,于是轉(zhuǎn)身怒視罪魁禍首:“你大白天洗什么澡?”
風繾雪的目光卻落在他領(lǐng)口的蘭草暗繡上,那是長策學府的徽飾,再加上方才少年如鷂鷹般的利落身手,和手中銀黑色佩劍,年齡、身高、長相、甚至是目前這尋釁滋事的眼神,簡直和謝刃扣得嚴絲合縫。
得來全不費工夫。
風繾雪不動聲色,將解開的腰帶重新系好:“你受傷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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