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離開市區(qū)，駛?cè)胍粭l靜謐的林蔭小路。在小路盡頭，一棟白色建筑越過繁茂的樹林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這家環(huán)境清幽的私立醫(yī)院，有他沉睡不醒的弟弟。

    事故發(fā)生后，好幾次，白津遙一個人駕著車，會神思游蕩，不知不覺把車開到附近?？擅看芜h遠望見醫(yī)院白樓，像從一場噩夢里驚醒，他渾身發(fā)冷，又調(diào)轉(zhuǎn)車頭落荒而逃。

    這次，他卻踩動油門，繼續(xù)往前開去。

    白津遙把車駛?cè)胪＼噲觯o默坐了片刻才推門下車。日光如有實質(zhì)，重重往下砸落，打得他一陣眩暈。

    徐意的病房在四層，最靠里的房間。白津遙推開門，里面的中年婦人正邊織毛衣邊看電視節(jié)目。她聽見聲響，停下手中針線，轉(zhuǎn)頭笑道：“怎么就來了小沉？不是說——”

    話未說完，徐晴睜大眼，戛然打住音。

    “阿姨。”

    白津遙臉色蒼白，形容消瘦，似乎許久沒有睡過一場安穩(wěn)覺，眼睛下是倦倦陰影。徐晴知道白成華出車禍的事，雖然她早與白成華失去感情，可對方竟這樣慘死，又是徐意生父，這些天她心中也不好受。

    她一直為自己曾是第三者而羞恥。這種羞恥直到此刻，依然讓她在面對白津遙時感到局促不安。

    “你坐、你坐，”徐晴站起身，掌心擦過裙擺，“吃……吃蘋果嗎，阿姨給你削個蘋果?！?br/>
    “不用了，”白津遙說，“我想跟小意單獨說會話，方便嗎。”

    徐晴一愣，說：“好?！奔泵Ψ畔箩樉€往外走，走了幾步，又想起什么，返回來關(guān)掉播放的電視，這才小心關(guān)門離開。

    電視一關(guān)，病房里頓時安靜下來，白津遙走過去，抽把椅子坐到床邊，看向病床上的人。

    徐意躺在床上，面容安靜極了。一時間，白津遙有些迷惘，徐意好像還是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十七歲的少年，眉目干凈，氣質(zhì)溫和，像初夏的白云。

    “徐意，”白津遙低聲開口，“聽得見我說話嗎？”

    等待許久，徐意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

    “對不起，拖到現(xiàn)在才來看你?！卑捉蜻b自嘲地笑笑，“不過你應(yīng)該也不希望我過來吧。你恨死我了，對不對。”

    徐意仍然沒有反應(yīng)。

    “那個晚上后，我很多次想，如果我當(dāng)時沒有丟下你一個人在天臺，你是不是就不會跳下去。我很壞吧，讓人欺負你，還把你丟在天臺不管。我是你哥哥，你想親近我，我卻對你做出那么惡劣的事?！?br/>
    “徐意，如果當(dāng)時跟你說，你肯定不相信，我看起來什么都有，但其實我什么都沒有。我從小就得不到其他孩子都有的父母之愛，因為我的身體不正常，我跟你不一樣，我生下來就是異物?！?br/>
    “你的出現(xiàn)……”白津遙的嗓音輕了輕，“更加讓我覺得，我是殘缺的。”

    “于是我傷害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