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胡家的親事進(jìn)展得如此順利,是連陳實也沒預(yù)料到的,胡家家業(yè)規(guī)模遠(yuǎn)遠(yuǎn)抵得上百個陳家,親家樂善好施,平日里矜貧救厄,在整個南明城都素有雅望。能夠與胡家結(jié)親,絕對是件名利雙收的大好事。
陳實已經(jīng)樂得兩夜睡不著覺了,睜眼就在想著婚事,也感慨家有賢妻,竟能為兒子覓得如此良緣。
也正在這個時候,陳實發(fā)現(xiàn)兒子有些愁眉苦臉,除卻將要結(jié)親的歡喜以外,還籠著什么憂愁,陳實大驚之下,生怕兒子到時候在婚禮上擺了臉色,惹來親家公的不悅,忙未雨綢繆,將他這曲折心事扼殺于搖籃中。
一問之下陳實更是驚呆了,他萬萬沒想到兒子愁眉不展的,竟是為了甥女,岳彎彎。
陳實也陷入了沉思。當(dāng)初妹夫?qū)⑴畠和懈蹲约?,是寄望于將來陳家能夠接納岳彎彎。但妻子余氏嫌棄彎彎貧寒出身,不肯答應(yīng),連他自己,也覺著,養(yǎng)她一日是好,養(yǎng)她千日,卻大大地不好,余氏讓她在府上做活,陳實也沒提出反對。天長日久,陳實也漸漸快想不起,從前頭腦發(fā)熱,受到妹妹和妹夫家接濟(jì)之時,曾許過的諾言。
但到底只是口頭上的允諾,既無文定,他就算現(xiàn)在沒那么份心思了,也算不得是悔婚。至多是出爾反爾,有失信于人的嫌疑而已。
“恩賜,你這話,你對娘說過不曾?”
陳恩賜跪在他腳下,垂著頭不住地?fù)u,“還不敢說?!?br/>
父親還好,母親要是知道他還有這份兒心思,定然不依不饒,說不定還會對彎彎變本加厲。
“那還好,牢騷你對我發(fā)發(fā)就夠了,可千萬不能說到你娘面前去,她好不容易與你說成了這門好親事,你可千萬別在這時候,讓你岳家難堪?!?br/>
陳恩賜抬頭,正色望著父親,“爹,但孩兒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娶彎彎為妻,兒子只是想,她孤苦伶仃,一個人也甚是可憐,將她收了房,也算不辜負(fù)當(dāng)年姑姑和姑父家對咱們的恩情?!?br/>
陳實沒想到兒子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其實他又何嘗不想還恩?要說彎彎,也算是個好孩子,吃苦耐勞,手腳麻利,性子是犟了些,但絕沒什么歹心。陳實幽幽嘆了口氣,無奈道:“要不是胡家,爹說不準(zhǔn)還能為你說上兩句話。但是兒啊,胡家是什么人家,人家能肯把女兒下嫁,已經(jīng)就是看得起咱們了,還沒有成婚,你便先想著納妾,你讓胡家的娘子聽見了怎么想?人家還能樂意么?”
陳實所言在理,陳恩賜欲言又止,抿住了唇。
這時,房門外傳來了梅媼潑辣的喊叫:“嘿,我說你個不識好歹的小娘子,你上了哪,一夜未歸也就罷了,大清早地你竟帶著人到咱們這里來,你這是要做甚么?”
是岳彎彎回來了?陳恩賜一驚,立刻起身,推門而出。
只見幽僻的庭院里,岳彎彎一襲芙蓉色絹布齊胸長襦裙,胸口系上嫣紅宮絳,打扮得與平日里很不相同,多了幾分貴氣,整個人亦顯得精神了不少,增嬌盈媚,韻致楚楚。她這般容色,本就不俗了,再一經(jīng)打扮,比起胡玉嬋又不知美了多少。
陳恩賜感到自己胸中竟又一股鼓噪之意。從岳彎彎來家里起,他對這個容色極好的表妹便一直視為自己的所有物,想著將來賢妻美妾在懷,他定會好生疼愛她的。可她卻總是正派凜然,抗拒他的親近,漸漸地陳恩賜便明白,岳彎彎不是隨便的女子,要不給她名分,她就不肯與自己好。但那時,他心頭也沒這種瘙癢之感,許是她平日里布衣荊釵,沒給過人這么大的驚艷吧。
身后陳實也走了出來,瞥見岳彎彎身后跟著兩名壯漢,按劍而立,一個身形魁梧,健碩如牛,皮膚黑黝似炭,但雙眼卻明亮如炬,一個還是身姿單薄的少年,青衣短袍,腰束銀環(huán),亦有幾分俊俏。
陳實不知這是哪里突然冒出來的人物,吃了一驚,“彎彎,你帶著的這是什么人,這是要做什么?”
話音落地,余氏也聞訊趕來。
昨夜里興奮了大半夜,好容易與胡家定了親事,胡玉嬋私下里連“婆婆”也叫上了,這個兒媳婦知事體貼,嫁妝又有萬貫,余氏喜不自勝,昨晚上激動得到了后半夜才睡著。這會兒方醒,人還迷糊著。
但一見岳彎彎,和她身后帶來的“幫手”,余氏立馬精神抖擻,喝斥:“留了一大盆的衣物,怎么不見你洗,小蹄子行為不檢,跑去哪里廝混了!要是你不想干了,走就是了,咱們陳家可不養(yǎng)什么閑人?!?br/>
岳彎彎凝睛盯著余氏,目光繼而慢慢轉(zhuǎn)到陳實和陳恩賜身上,“恭喜啊,舅舅,表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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