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不知從何而起,像是有個仙人自九天之上而來,敲打出驚人的鼓點(diǎn),一步一步向著地牢中的眾人逼近。
萬梓,乙齊和晨曦感受不到,但是在這怪人的感知中,冥冥之中似乎有著極其可怕的偉力,從四面八方聚集起來,逐漸將矛頭對準(zhǔn)了他。
恐懼,驚慌,后悔,這些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出現(xiàn)在她身上的感情,逐漸的在她心中堆積了起來,她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看上去還顯得青澀幼小的少年,突然讓她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并不僅僅是因?yàn)橄嗤难}和相似的面孔,那種存留在骨子里的正義和令人無法忍受的倔強(qiáng),實(shí)在是在不得不敬佩之余,又讓人恨之入骨。
面前的怪人看向萬梓的表情第一次變得如此平靜,就像是真正在醞釀著的暴風(fēng)雨一般,雷聲漸漸轟鳴而出,電光火蛇帶著滾滾烏云壓了下來,威勢無以復(fù)加,但是這怪人反倒是更加的平靜,兩眼中的情緒在變得透明,甚至有點(diǎn)柔和。
萬梓皺了皺眉,似乎認(rèn)為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那人沒有解釋什么,從背后的黑衣中,緩緩抽出了一把長劍。
室內(nèi)的溫度隨著劍身的出現(xiàn),像是無數(shù)個火爐同時(shí)開始燃燒起來一樣,急劇的升高起來。
萬梓的心口忽然一陣顫動,很深很深的地方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樣,也在發(fā)出恐怖的熱量。
龍衣,這柄段三爺留給萬梓的遺劍,即便少年還不能夠做到一劍既出五軍辟易,所以不敢輕易的將它拿起揮動,但是萬梓的心中早就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定,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能夠觸手去拿到第一把圣劍,伸手觸及到了強(qiáng)者的邊緣,龍衣,必定是自己的第一把佩劍。
畢竟西望三百里,那里還有一個和三叔斗了一輩子的男人,將手中的長戟舉在風(fēng)沙之中,等待著他的宿敵的到來。
但是此刻,從龍衣上傳來的情感,是他從未接觸過的感覺,那種感覺像是一個老朋友,見證了一對男女,從相識,相知,相戀,相守,相離,直到萬物背棄,荒草漸生。歲月或許本身不是那么無情的東西,但是它可以帶走幾乎所有的感情,直到從名為愛的荒原上,生出了名為恨的草根。
萬梓不是很明白,但他的心有些疼。
那怪人似乎也不想讓少年明白,停止了拔劍的動作,沒有讓他看到這把劍的全貌。
她似乎有些惆悵的望了望天空上步步緊逼的雷云,長身站起,嘆了一口氣,說道:“終究是狠不下心,我這一生做了那么多的錯事,為什么還是不能明白這么簡單的道理呢。段萬梓,你記住這句話,時(shí)間不會產(chǎn)生記憶,但是記憶是銘刻在時(shí)間之上的東西。人們會彼此相遇,會擦身離去,這些或恍惚或深刻的回憶,帶來的一段段旅程,就是無比真實(shí)的,會讓你刻骨銘心的人生。言盡于此,今日我將這扇門開給你,來日你就可以,毫無負(fù)擔(dān)的將我拒之門外了?!?br/>
少年依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他沒有讓雷云去追擊這女子,只是帶著莫名的心情,目送著她離開了。
那扇大門之外,便是明亮的世界,是他的故都,洪朝的首都京城。
但他沒有期盼,沒有高興的手舞足蹈,就連先前還有的些許興奮,都不知怎么,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著地牢里的一片狼藉,手邊若干枯如同柴火的尸體,碎裂的磚瓦,廢土一般的景象,還有心中莫名的悸動,少年終于再也忍受不了,對著天空之中無名的神明,大聲的吼叫出聲。電光如同舞動的狂蛇,閃爍著環(huán)繞在他身邊,既美麗,又悲戚。
乙齊有些難過,更有經(jīng)驗(yàn)一些的晨曦?fù)u搖頭制止了她,一起將若的尸體好好的包裹起來,放在一只放大了的幽綠色紙鶴之上,送回到了萬世集所在的空間。
然后兩人坐下,靜靜的看著少年發(fā)泄著,晨曦不知道他迄今為止經(jīng)歷了什么,但她似乎能夠隱隱約約感受出來,這是一種常人不能忍受的痛,這種痛不是一次又一次面臨強(qiáng)敵之時(shí),身體所受的傷害,那只不過是次要的。
眼前這位還是一個十歲的少年,家破人亡,父母不知所蹤,獨(dú)自一人在空寂的,虛擬的,只有死靈的世界徘徊了一年,就連體驗(yàn)到的人間冷暖,都是假象。這樣的人生,似乎已經(jīng)足夠悲慘,但是更加悲慘的是,這樣不幸的人,卻要去背負(fù)整個世界的命運(yùn),即便他什么都不會,什么都做不了,所有人都強(qiáng)迫他去拯救世界,這樣的生活,對于他來說,真的會有某一天,感覺快樂嗎?
但是現(xiàn)在沒有人想去打擾他,一個突然感受到人間疾苦的人,是不需要分享的,他需要的是發(fā)泄。
雷光漸稀,陽光從下往上,灑上了他的臉龐,柔和的邊角帶著觸手可及的微小絨毛,掛著淚水的眼角和大大的笑容,同樣的耀眼,少年轉(zhuǎn)身對著兩個少女喊道:“走!我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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