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皇帝都說了是他自個兒無能,他這一個六根不全的太監(jiān)也不能和皇帝搶這名聲,畢竟皇帝的無能和他的無能還是兩碼子事,他就算想拍馬屁討好,人家皇帝頭上多大個天,他一個太監(jiān)就敢說這天是他頂著的,無能是怨他?

    他是活擰歪了。才會搶這話。

    可如果不接話,是不是就表示他是在認同皇帝的話,說明他也認為皇帝是無能的。

    高洪書生生陷入兩難,直想學一學那有風骨的御史言官,一頭撞死在皇帝面前。

    讓你丫為難一個太監(jiān)！

    顧宜芳擰著眉,臉上染上幾分狠厲?！鞍涯菍m女燒了,銼骨揚灰。朕要讓這些個世家也好,宮女也罷,都睜大眼睛看看和朕做對的下場。把吳枝的家人底細給朕摸清楚,連坐之罪?！?br/>
    這時候。謝玖忽然回神,纖手輕輕搭上皇帝攥緊的拳上。

    “陛下,”她輕輕啟唇,目若秋水?！氨菹驴上脒^這些個宮女一個個為什么寧可死,也不倒向陛下一邊嗎,明明您是天子,您決定所有人的生死榮華?”

    顧宜芳冷冷一哼,神情頗有幾分不耐,不想聽謝玖明顯是為那宮女求情的言論。

    “阿玖,朕同你說過,在宮里做好人,未必有好下場。她雖只是個棋子,卻是能將你一棋定生死的重要一步,如今她是死了,構不成任何威脅,不然你……敗在她手里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彼芍M死字與謝玖聯(lián)系在一塊兒,每每說到那字,他都刻意繞開。

    謝玖不曉得皇帝有沒有意識到,反正她是早早發(fā)現(xiàn)了。

    “朕是不希望你像她們一樣心狠手辣,可不代表就要你像個白癡一樣為敵人救情,讓自己陷于危險之地。世家在背后收買控制宮女,她們全家人的性命和富貴都在人家手里拿捏著,你就是對她們好上了天,到了背叛你的時候,連個猶豫都不會有的?！?br/>
    謝玖心里的感動頓時打了個八折。她不明白,就她這一臉的精明像,皇帝究竟是用哪只眼睛看出她是個白癡。

    “你聽我說完嘛?！彼p輕蹙眉,兩手握資帝的拳頭,柔聲道:“我不是為那宮女求情,我只是在想陛下為什么不從根上斷了宮女和世家的聯(lián)系。宮女之所以前赴后續(xù)地重復前朝無數(shù)宮女的命運,無非是她們看不到出路。進了宮,只能混吃等死。其間又有多少人連老死,都是個奢侈的愿望?”

    “她們只能被拿捏,被人利用。從她們進宮,或者決定進宮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定了。陛下……您何不給她們一條活路,讓她們看到希望。這樣便再被人利用收買,她們心里總會心存僥幸,全然不會像今日這般決絕,不顧一切?！?br/>
    一番話,說的顧宜芳幾度色變,眼神復雜地看著她。

    “宮女入宮終身為奴,這是祖制?！?br/>
    謝玖淡淡地笑道:“陛下英明?！?br/>
    大燕國開朝就勒令宮女太監(jiān)終身為奴,除特旨不得出宮返鄉(xiāng)。固然也是前朝的規(guī)矩,可再往前數(shù),卻是到了一定的年歲就放還出宮的。不過是后人以宮幃秘聞不得外傳為由,禁錮了無數(shù)少女的人生。

    前世素錦背叛淑妃時。曾經說過,她這一世自小被父母教育要聽長姐話,要關照弟妹,進了宮又被謝家教育一切為了淑妃。她的命不是命,是她全家的保命符。后來她累了,恨極了,才決定玉石俱焚。

    “死就死了,活著比死更難過?！?br/>
    她始終記得素錦說過的這句話,面無表情,沒有半絲生氣。

    她曾想過,如果她是素錦,也許走到那一步,會拖上更多人去死。